“……9號臺,3098號,嚴冬寒,嚴冬寒作準備……”
高音喇叭里,播音員的嗓音有些沙啞,這個工作并不好做,她已經是今天換上來的第三個播音員了。
等待測試的學員中,有一個身穿衛(wèi)衣頭帶兜帽的年輕人應聲而動,不過他沒有直接走向測試區(qū),而是轉身向身后不遠處的記者席走去。
年輕人找到靈陽修行者頻道的記者沈霞,遞出一個小袋子,平靜道:“我押上我的全部身家,二十八顆綠色靈石,賭我自己能點亮測試靈石!”
沈霞喜出望外道:“嚴冬寒,是你?你今天怎么穿……這一身打扮?”她剛才想說你今天怎么穿上衣服了呢,還好反應快及時剎住車,不然就丟人了。
年輕人沒有抬頭,但顯然他就是嚴冬寒,他沒有像前兩次那樣赤著上身來參加測試,而是穿了衛(wèi)衣和牛仔褲來的。
嚴冬寒沒有理會沈霞的慌不擇言,他把手中的袋子交到沈霞,沒有說什么,轉身向測試區(qū)走去。
沈霞焦急的喊道:“嚴冬寒,你把這二十八顆靈石都押上了,你以后怎么辦?”
“以后,我還有以后嗎?”
嚴冬寒遠去的腳步停頓了一下,又重新起步向測試區(qū)走去。今天的他是破釜沉舟,如果不能點亮測試靈石,他也就沒什么以后了。如果他能點亮綠色以上的靈氣光芒,那這二十八顆綠色靈石即使沒了,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9號臺,3098號,嚴冬寒上臺。下一個3099號,做準備……”
嚴冬寒一臉平靜的邁步上了9號測試臺,不管如何,他已經做完了他所能做的一切。
兩年多的時間里,他生吃了3137碗難吃到極點的靈麥。
二十八個月里,他種植收獲了二十八次靈麥,給靈陽書院上交了28000斤的靈麥。
一百一十二周里,他用了一周時間感應并吸取到綠色靈氣,兩周的時間提升為吸取到藍色靈氣……直到昨天,他又用了七周時間才能夠吸取到金色靈氣。
784天里,他每天只休息四個小時,剩下的時間里他幾乎一刻不停的在吸取靈氣。
然而,這些努力并沒有一點卵用,到昨天晚上嚴冬寒最后一次打坐時,他仍然沒有感受到氣海里留存有哪怕一絲的靈氣。
到那一刻,嚴冬寒仍然沒有崩潰,但他卻瘋狂了。他用了一個幼稚到極點,天真到極點,也是簡單到極點的方法。
不是有漏洞么?我堵就是!
其它物品無法隔絕靈氣,玉石卻可以,越名貴的玉器隔絕靈氣的效果越好。但嚴冬寒沒有名貴玉器,他只有他父母留給他的唯一遺物——一枚玉牌。玉牌很普通,有兩寸照片大小,玉色駁雜,看著不像什么名貴的東西。而且這枚玉牌除了右下角陰刻了“竊緣”兩個字之外,再也沒有任何特殊的地方了。
昨晚嚴冬寒最終確認他的氣海根本沒有辦法留存靈氣后,他很平靜的用鋒利的陶瓷鐮刀劃開自己的氣海位置,然后把提前準備好的玉牌埋了進去,最后用針線將傷口縫了起來。
沒有醫(yī)生,沒有專業(yè)的工具,連麻藥都沒有,嚴冬寒自己做完了這一切。這樣子真的很瘋狂,但對一個一無所有,又將近絕望的普通人來說,這樣的瘋狂與痛苦根本不值得一提。
成功了沒有?嚴冬寒不知道,他的肉體是很堅強,但他的神智沒有堅持到最后。縫完傷口的最后一針時,他昏迷了過去。
等大雷雨把嚴冬寒澆醒時,他的身體已經疼得沒有多少力氣,他回到田間小屋后又一次暈了過去。
嚴冬寒第二次醒來時,天色已經大亮,好在他的排號比較靠后,還有機會清洗身體,好讓自己不會露出太大的破綻。
如果是平時,嚴冬寒從靈植峰到靈陽峰,就算抗著三四百公斤的靈麥袋子也只要二十分鐘,這是他整日勞作和每天食用靈麥帶來的好處。
但今天,嚴冬寒強忍著小腹處的疼痛,花了兩個多小時的時間才走到靈陽書院的操場。
昨天晚上那個瘋狂的計劃成功了沒有,現在就是檢驗成果的時候了。不管怎么說,試驗一下才會真正知道到底是什么樣子,是天堂?或者地獄?
嚴冬寒摘掉兜帽,伸出自己的右手食指,輕輕的點向測試靈石。
記者席,沈霞的助手張佳一在攝像機的監(jiān)控鏡頭前看著嚴冬寒蒼白的臉色,她有些擔心的問道:“霞姐,嚴冬寒今天的狀態(tài)有些不對勁?。∧憧此樕敲瓷n白,是不是生病了?”
沈霞也看到了嚴冬寒的臉色,她更細心的注意到嚴冬寒一只手按在自己的小腹處,而他探向測試靈石的右手則是顫抖個不停,差點點不到測試靈石。
沈霞的臉色十分凝重,她輕聲道:“嚴冬寒不是生病,看他的樣子大概是受了什么傷。聽說他現在一個人住在靈植峰峰頂,或許是被什么野獸傷到了也不一定?!?p> 張佳一驚聲道:“???那怎么辦?要不別讓他測試了,還是趕緊包扎傷口要緊!”
崔成的助手老李在嚴冬寒身上下了重注,他還指望這小子過不了測試好讓他大賺一筆呢,不讓嚴冬寒測試怎么行?他聽到小李的話后,大聲道:“那可不行,你不讓嚴冬寒去測試,是不是想耍賴賴掉我那一萬塊賭注???”
張佳一翻翻白眼不理會老李的冷血,而是對沈霞說道:“霞姐,要不你去跟陳院長說說,不要讓嚴冬寒測試好了。”
沈霞搖搖頭,嘆氣道:“唉,怕是不行。嚴冬寒這小子十分執(zhí)拗,不讓他參加測試,還不如直接殺了他來得利索?!?p> 9號測試臺上的嚴冬寒因為賭局的緣故,得到了最大程度的關注,連測試區(qū)上方那四個大屏幕上,播放的也是嚴冬寒把手指點向測試靈石的畫面。
這副畫面牽動了很多人的心,尤其是下重注賭嚴冬寒點不亮的那些人。在畫面上的嚴冬寒手指將要觸碰到測試靈石之前,臺下終于有人忍不住大聲聒噪道:“嚴冬寒!你千萬不能點亮靈氣光芒,要是你害老子輸了,老子跟你沒完!”
就在其他人嘩然騷動的時候,主席臺上忽然響起巨大的喝斥聲:“閉嘴!靈氣測試是國家掄才大典,絕對不容許你們這些宵小搗亂!來人,將那個搗亂的拖下去,掌嘴二十以儆效尤。再有喧嘩騷亂者,就地格殺勿論!”
這聲音是有鐵面陳外號的靈陽書院院長陳河的,他不是修行者,但他手中的話筒足以幫助他將所有雜音壓制下去。
更讓人感到觸目驚心的是院長陳河口中的格殺勿論四個字,華夏和平近百年,在場的所有人應該都沒有聽過這個血淋淋的命令,但他們卻毫不懷疑這個命令的真實性。
現在已經是全民修真時代,修行者們所擁有的特權不是普通人所能比擬的。為了保證靈氣測試的正常進行,相信死掉幾個普通人,是不會有任何當權者會在意的。
不過,連院長陳河都沒有想到的是,他的話音剛落,就有很多人的聲音響起。
“亮了,真的亮了!”
是的,亮了,真的亮了,也是終于亮了!
嚴冬寒的心情很激動、很欣慰、很……很不知所措。
從嚴冬寒的右手食指甫一接觸到測試靈石那一刻,他就知道,有一些東西發(fā)生了改變。熟悉的靈氣入體的感覺,自四肢百骸進入的金色靈氣匯成一條河流,浩浩蕩蕩的奔流入氣海。而后,那靈氣又從氣海破損處噴薄而出的感覺也是如此的熟悉。
但種種熟悉的感覺之中,今天卻多了一絲與眾不同的感覺。似乎靈氣河流其中一小股細流,撞到了那塊被嚴冬寒自己縫進體內的玉牌,又反彈回了氣海深處。
嚴冬寒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他也沒有時間和心情在測試臺上去運用內視之法觀察體內的情況,他只知道,在他眼前的這塊測試靈石終于亮了。
雖然微弱如同殘燈,雖然還有一些明暗不定,但測試靈石閃爍的光芒卻是綠色的無疑。F級資質,能被靈陽書院錄取的最低資質。
不管怎么說,嚴冬寒終于順利點亮了測試靈石,也順利的通過了最難的一關。
“咦,意外,意外!本來是想跟那些葛泉人賭一口氣,沒想到還能賺到一大筆錢,運氣不錯!”
“哈,我就知道嚴冬寒一定能順利點亮靈石,這下我發(fā)財啦!”
“不,不可能!那個叫嚴冬寒的兩次都沒點亮,怎么今天就能點亮,這里面肯定有什么貓膩,我不服氣?!?p> “錢!我的錢!”
……
哼!
院長陳河的冷哼聲音不大,卻似有絕大的魔力,只一下便把剛才還亂糟糟如同菜市場的大操場震懾住。不論遠近,只要聽到陳河這一聲冷哼,便沒有人再敢發(fā)出任何聲音。
負責維持測試區(qū)秩序的主事使了一個眼色,女播音員會意。她抓起話筒,大聲宣布道:“上午測試到此結束,沒有完成測試的兄弟請下午繼續(xù)進行?!?p> 高音喇叭里的聲音剛一結束,訓練有素的書院治安隊就開始往場地外趕人。不管是高興賺到大錢的靈陽人,還是看熱鬧看到賠錢的葛泉人,沒有一個敢再說些什么,只得老老實實的向書院外走去。
沒有人敢反抗,操場出口處那個被二十個嘴巴子打的滿臉血肉模糊的人就是榜樣,誰也不想落得那個下場。
就算有些被淘汰下來的學員想要聯合起來鬧事,也被家長們連拖帶拽的弄了出去。鬧事是沒用的,聯合更是只會讓自己落得更加難堪。有膽子敢鬧事的學員大多已經年滿18歲,他們最后一次機會沒有把握好以后就只能是普通人,普通人跟修行者鬧事是嫌自己活得太長了。往年這樣的事情也有發(fā)生過,但誰見那些人后來的下場了呢?
嚴冬寒被陳院長的冷哼驚醒之后,慢慢從9號測試臺上下來,雖然小腹的傷口還有些疼痛,正常走路卻沒什么問題,也不容易被人看出他有什么問題。
他忽然覺得有些迷?!,F在的他靈氣測試過關,就不再是書院的雜役、負責種植靈麥的農夫,而是可以登堂入室的書院學員了。只是書院的學員們是怎么生活學習的呢?嚴冬寒沒有一點的心理準備,他以前每個月會往書院食堂送幾次靈麥,卻很少與那些正式的書院學員有所交集。
大多時候他卸下袋子以后不作休息就直接返回靈植峰,因為他有很多工作要做,有一點多余的時間他也不想浪費,而是想回去吸取到更多的靈氣,好讓自己離這些正式學員更近一些。
“嚴冬寒,嚴兄弟,這里!跟我走吧,中午我請你吃飯給你慶祝一下!”
嚴冬寒循著聲音看去,原來是跟他打交道最多的長嶺老道,長嶺老道正滿臉笑容的站在測試區(qū)出口向他招手。
長嶺老道的笑容跟平時完全不一樣,沒有倨傲,沒有冷淡,非常非常熱情,甚至熱情到有一點諂媚。這個沒有出乎嚴冬寒的預料,因為據他所知,長嶺老道是個正式的在冊道士,但不是修士。
天降靈氣之前,華夏世界也是有靈氣存在的,只不過很是稀薄微弱。如果不是有絕頂天賦的修行者,根本沒有可能吸收修煉靈氣。即使天降靈氣之后,像長嶺老道這樣的資質平凡的普通道士,就有功法也沒有辦法修煉。
但長嶺老道也有自己的優(yōu)勢,那就是他手中的冊籍和他以前處下的關系,這些東西讓他可以輕松的找到普通人無法擔任的書院工作。華夏在天降靈氣本來就對冊籍度牒之類管理的十分嚴格,天降靈氣之后更是變得極為嚴苛。據說嚴苛到某些地方執(zhí)行的政策是只許出不許進,一個道士和尚都不準增加。
閑話不提,長嶺老道是在冊道士,他以前可以對不是學員的嚴冬寒頤指氣使,甚至打罵由心也不為過,因為畢竟那個時候嚴冬寒的表現不佳,完全不像有可能通過靈氣測試的樣子。但現在不同了,長嶺老道做為一個不能修煉的普通工作人員,再沒有資格指使馬上就要成為學員的嚴冬寒了。
長嶺老道現在擔心的是,嚴冬寒會不會記恨他以前所受的不公,那樣的話,長嶺老道可就要麻煩大了。
嚴冬寒看著長嶺老道諂媚的笑容,心里確實是感慨萬千。他倒不是在想“你也有今天”之類的無聊想法,但當初這家伙一口一個貧道的顯示自己的地位,現在自己能成為正式學員了,這家伙再也不自稱貧道了,這讓他對人性有了更深刻的認識。
長嶺老道看嚴冬寒只盯著他不說話,以為他真的被嚴冬寒記恨上了。他一邊在心里叫著倒霉,一邊帶著更燦爛的笑容向嚴冬寒靠近。
嚴冬寒忽然莞爾一笑,上前迎上兩步,笑道:“原來是長嶺道長,剛才心情太過激動沒有聽到你的喊話,實在不好意思了!”
長嶺老道確實是在這兩年中跟嚴冬寒相處時間最長的人,再加上他以前在一座小道觀里負責迎來送往的知客,本來就是個八面玲瓏的家伙,一眼就看出了嚴冬寒今天并沒有跟他計較的意思。不過他也知道,對面的嚴冬寒既然翻了身,前面他自己做的那些事并不是太容易就能過關的。
長嶺老道快步走到嚴冬寒身邊,雙手握著嚴冬寒的右手,熱情道:“嚴兄弟,我就知道以你的天資,是一定能順利過關被書院錄取的。看今天的測試結果,果然是如此。既然嚴兄弟你已經成功過關,不如讓我為你慶祝一番,你看怎么樣?”
嚴冬寒看著長嶺老道熱情過頭的表現,他心里有些好笑。在今天以前,長嶺老道這家伙還是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這會兒就成了低眉順眼了,變得還真是快。最主要的是,這種改變被長嶺老道演繹出了一種渾然天成的感覺,沒有讓他感到任何不適,倒還真是個人才。
嚴冬寒知道自己一味拒絕的話,只怕長嶺老道心里不會放心,為了防止這家伙起什么歪心思,他也就順水推舟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勞道長了?!?
酒后吐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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