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言勛自從宴會結束,便從宮中搬了回來。他雖然性子頑皮了些,但經(jīng)過好幾天的相處,長福心里邊還是有些不舍的。雖然宮中那些小太監(jiān)們也是這般年紀,但進了宮,與外邊這樣的一比,還是少了些活潑。
走的那一日,黃新酒拿出也不知道存了幾年的俸祿,買了一輛馬車,親自駕著來接他。長福送他到北午門口,道:“黃公子,后會有期。”
黃言勛伸了一個懶腰,聽見長福這樣說,轉過身面朝他,頗為江湖義氣地一抱拳:“這幾日多虧公公您照顧,來日方長,后會有期!”小菘和阿來也行了禮,跟在黃言勛身后,朝馬車走過去說完就咧開嘴,朝他揮了揮手。黃新酒從馬車上跳下來,走到長福身旁:“小兒年幼,公公勿怪?!?p> “黃大人的公子不是一般人啊……”二人看著前面三人的背影,長福發(fā)出了這樣一句感慨。黃新酒一愣,過了一會兒才道:“公公謬贊?!?p> “灑家也就不送了,黃大人好走?!遍L福撣了撣手上的拂塵,帶著笑說道。
“告辭?!?p> 夕陽下馬車的影子被拉長,暈黃的光線,暮春的晚風,光影斑駁之間,仿若歲月駐足,光陰永不流逝……直到馬車變成遠處的一個小點,長福才收了臉上有些溫度的笑,轉身向紫宸閣的方向去了。
待回到黃府,黃言勛大大咧咧地直接坐在了他爹寶貝的太師椅上,全然忘記了這椅子是不能碰的!黃新酒進來看到這樣一副場景,一個巴掌就甩了過去。
可惜沒拍到黃言勛的頭,手腕反而被他抓住了。他嬉笑著道:“老家伙,你還當我小孩兒呢!”黃新酒氣得直指著他說:“百行孝為先,你書都白讀了?”
“當然沒白讀?!彼崎e地翹起了二郎腿,“不過,我讀的書里可沒說過這些東西。”
黃新酒沒辦法,氣得牙癢癢:“你還不放手!”
“我又沒使勁,你自己拿回去便是?!卑砗托≥吭谝慌杂行o奈。雖然剛來那會兒他們倆對這事就十分不解,父子倆怎么可以這樣相處?但直到現(xiàn)在,這父子倆還是這樣相處……他們剛來時還不習慣,但看著看著也就沒那么驚訝了。
小菘見兩人又要吵起來的架勢,連忙說道:“大人,這幾日府中都沒打掃。我跟阿來哥去打點水,再將少爺?shù)奈葑邮帐笆帐啊!边呎f邊對阿來使眼色。阿萊會意,順水推舟道:“是啊是啊!我與小菘出去打些水……”
黃新酒知道他倆不想看他們父子二人爭吵,便借故離開,也不點破,揮了揮手道:“去吧去吧!”
黃言勛朝著他倆的背影喊道:“阿來小菘,你們可別忘了將我的床鋪的整齊點兒!”
二人應了是,逃也似的離開了。
書房中只剩下父子二人。
黃言勛理了理衣服,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似是醞釀了很久,黃新酒看著眼前的少年,他眉眼已經(jīng)張開,與當初梅嬌嬌見他時的年紀不相上下,緩緩說道:“勛兒,你再過幾日便要成年了。以后行事莫要像小孩子一樣沖動。官場如戰(zhàn)場,一不小心做了什么落人口舌的事,都會給自己和你身邊的人帶來巨大的災難?!?p> 黃新酒難得這樣正色著跟他說話,他挑著眉,臉上雖然寫著無所謂,但還是點了點頭,表示他聽進去了。
父子倆正說著話,小菘就領著一位美婦人走了進來,對黃新酒說道:“大人,有位夫人來找您?!?p> 那人喊了一聲:“黃大哥。”
黃言勛見狀,喊了一聲姨就拉著小菘離開了。小菘不解,出了門才問他:“公子,那位夫人不是你娘親?。俊?p> 他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嚇得小菘趕緊捂住了嘴,阿來碰巧打掃完了出來,看見小宋委屈巴巴站在他面前,趕緊跑了過去,道:“公子,小菘不會說話,你不要怪她?!?p> “我什么時候怪她了?”黃言勛看阿來緊張兮兮的,只覺得心中郁卒,轉身就走了。
見他離開,阿來趕緊問小菘::“你沒事吧?”
小菘搖了搖頭:“我沒事兒,阿來哥。”又看了黃言勛愈走愈遠的背影一眼,朝屋里走去,“還是趕快把房間收拾干凈吧!”她回頭朝阿來微微一笑,乖巧的很。
書房中,梅思畫站在窗邊,遠處的天幕云霞翻涌,流光溢彩。靜默了好一會兒,她才說明來意:“黃大哥,這一次我是來與你告別的?!?p> 黃新酒翻書的手頓了頓:“去哪兒?”
“黃大哥,我要嫁人了?!?p> 良久沒有聲音,梅思畫轉身,就看見黃新酒低頭似在尋找什么。她便自顧自地說:“那人是涼州城主蕭禮的叔父,蕭風羽。他等了我太久了,而我已經(jīng)老了,”說到這兒,她眼里已蓄滿了淚,許久才將下半句說出來,“等不起你了……”
“思畫?!秉S新酒面帶喜色,遞給她一件小物什。她接過去,低頭一看,是一個十分精致的小吊墜,上面還刻著字:思畫。
她面色一喜,黃新酒見她高興,便給她解釋這墜子的來歷:“當年,嬌嬌與我離開梅府,多虧了你。故而到了永京,她便替你去求了這個,尋思著要在你大婚的時候送給你。只是可惜,她再也沒有這個機會了?!闭f到這兒,黃新酒頗有些惆悵,不過很快又緩過來,“不過沒什么關系,我代她送給你也是一樣的。”
他說的越多,梅思畫的臉色就越來越難看,最后憤憤地問了他一句:“黃大哥,這么多年,你就一點兒……”
黃新酒打斷了她,神色嚴肅正經(jīng):“思畫,這么多年,你始終都是我和嬌嬌的妹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