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靂棒呼在空中變得通紅,一股熱浪撲面而來。不好!我暗暗驚叫,腳尖點地,身體后仰,一刺溜滑出一丈遠,再順勢來個后空翻,翻出房間。
“師姐,你真的誤會我了!”我著急大喊?!艾F(xiàn)在不是打架的時候,救湯圓要緊!”
師姐從屋里跟出來,除了揮舞的那根火棒,另外一只手空空,胖噠已被她放下。我雙手合攏,求她別打。她正在怒頭上,根本不聽我說話。我左右騰挪,不敢還手??创虿恢遥布绷耍灰娝盏氖衷诳罩斜葎?,她背脊上生出五六根粗壯的藤蔓齊齊向我撲來,像五六條蛇。
“師姐,不帶這樣的!”我心大駭驚叫道。
說實話,我哪見過這陣丈。在浮玉山上,師兄師姐們對我都是寵愛有佳,哪有跟我打架的。而且,師門規(guī)矩里也不允許打架斗毆。可見師姐是氣瘋了!
來不及躲閃,我機智地念一個隱身訣,遁隱而去。離開涫珠師姐的住處,我沒敢回屋,怕師姐找來。秋翰這傻小子此刻也在斷食修行,不易打擾。
去哪好呢?
我坐在大殿的屋頂上俯視浮玉山。明媚的陽光照耀著寂靜的浮玉山頂,天空偶爾飄過一兩片浮云。忽然我有些羨慕那些浮云,它們是自在的,不會犯錯,也不會被誤解,更不會被誰追著打;它們是自由的,想去哪就去哪,不必像我這般躲躲藏藏。
浮云變換著模樣,一會兒像奔騰的駿馬,一會兒像張嘴的猛獸??粗粗翘焐细≡苹脫Q出“湯圓”古怪的模樣:長耳朵,尖硬的嘴……
現(xiàn)在想來怎么也不像是中毒。其中定有蹊蹺,我得去查看詳細。想想涫珠師姐那暴脾氣和她手中的霹靂棒,我不由的打個激靈。還是小心點好!
我掐覺念咒,變身形成一只小甲殼蟲,撲騰翅膀朝涫珠師姐住處飛去。
師姐的院子里靜靜的,我一甲殼蟲飛入院落中特顯眼。這涫珠師姐自己是個植物精,怎么不在院子里布些個花花草草,也好有個伴?弄得我這突兀地飛在空中連個落腳之處都沒有!
怕被發(fā)現(xiàn),我趕緊落在窗欞上。窗戶半開半閉,透過半開的窗戶,可以清晰看到屋里狀況。師姐不在屋里,屋里小榻上有一軟墊,墊子上趴著奄奄一息的胖噠。師姐此刻不是去找我打架就是去尋醫(yī)問診去了。時間緊迫,我得趕緊行動。
我落在小榻上,仔細查看胖噠。胖噠雙眼緊閉一動不動的趴著,全身上下不似過去那般光潤。皮膚干燥粗糙,有些地方甚至出現(xiàn)裂紋。嘴唇血紅,并不寬闊的額頭上滲透出血般的汗珠子。我伸出手抹去那些個汗珠,那汗珠子都是滾熱燙手。我嘴里輕聲喊:“快醒醒!胖噠!”
低下頭附耳細聽,撲捉到弱不可聞的一“哼”聲。
還活著!還有救!
我將手覆蓋在它背上,來回輕輕撫摸,慢慢運氣,用體內(nèi)寒氣為它火球般的身體降溫。約半盞茶的功夫,“湯圓”的哼哼有了些聲音,血汗出得更多,整個軀體泡在烏泱烏泱的血汗之中。干裂的肌膚生出柔嫩細滑的新皮膚,身體也變大許多。
這?這是?
……
腦海里翻騰,迅速搜尋所讀到的書。記得在一本《靈寵寶典》里記載的火性靈寵升級為高級靈寵便類似胖噠這般模樣。難不成胖噠在升級?《靈寵寶典》中記載,靈寵升級過程極為兇險,整個過程持續(xù)時間據(jù)本體而定。如果抗不住升騰的內(nèi)火,本體將成一具燒焦的空殼。靈寵升級過程如果有寵物主助力,將很快渡過難關。
涫珠師姐雖是木身,但是從她的性情和使用的霹靂棒來看,她應該是屬火性。活性主人幫助火性靈寵升級,這是要做“烤焦老鼠”呀!難怪師姐跑去找他人幫助了!這胖噠升級也太會找時間,恰巧是山門的斷食修行期,品級高的師兄師姐們都在閉關修煉。像我這樣初級品級的也沒遇過這事,就算想管此事也是無可奈何!
想拂袖而去,看著胖噠的慘狀又于心不忍。胖噠此時“哼哼”兩聲,聲音比剛才略大些,像是想讓我聽見它的痛苦。
“胖噠,感覺可好些?”我把手放在它頭上關心的問一句。它像是回應我,又“哼哼”兩聲。我索性將它抱在懷里,一只手抱著,另一只手從頭到身體慢慢地撫摸著,生怕將它弄疼了。胖噠在懷里,緊閉雙眼乖乖地趴著睡覺,顫抖地軀體偶爾發(fā)出一兩聲“哼哼”。懷里這火球般身體幾乎沒有重量,褶皺的皮膚失去彈性,松垮垮的耷拉著。我真怕它挺不住就這么沒了。我還想跟它玩,想看它滾圓的身體在我面前晃來晃去,翻跟斗。如果它好了,我一定不捉弄它,要好好待它,給它好吃的,陪它玩??墒乾F(xiàn)在,看見它這么難受,我卻一點辦法都沒有。無奈像一張無形的手,隨著它的呻吟一下一下揪著我的心。我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討厭自己無能!眼淚忍不住吧嗒吧嗒掉下來,落在它身體上。我騰不出手來抹眼淚,索性就讓眼淚盡情下落。眼淚落在它滾燙的身體上,連個熱氣都沒冒就消失不見。
就這樣抱著它,流著眼淚。要不我哼首歌吧!也許聽著我的歌,它會好過一點。可是,我又范難了。我什么歌都不會,后悔沒跟師姐們學唱歌。要不,我念心經(jīng)吧!我對懷里的胖噠說:“胖噠,很抱歉我不會唱歌,等你好了,我們一起學好嗎?現(xiàn)在我念一段心經(jīng)給你,就算是歌曲啦!你就將就著聽好啦!”
懷里的胖噠哼唧兩聲,算是答應我。前面流出的血汗又被它的滾燙的身體吸了回去。它現(xiàn)在定是極難受,我趕緊唱吧!想到這,我輕聲哼起每天早課念著的心經(jīng)。這一念心經(jīng)我便昏昏欲睡。在我嘴里念的經(jīng)開始還有句讀、節(jié)奏,念著念著就含糊不清,再后來我的眼睛也閉上,不過心經(jīng)的調(diào)還是從我鼻腔里準確無誤的發(fā)出聲來。這閉著眼瞎念經(jīng)的功夫得益于這三百年來每天早課。我閉目養(yǎng)神,意念還在懷里的胖噠身上。胖噠的呼吸漸漸平穩(wěn)均勻,體溫也恢復正常。
“你在做什么?”
一聲斷喝驚醒我。
涫珠師姐出現(xiàn)在門口,霹靂棒正指著我。
“我,我~”
我站了起來,抱胖噠的手沒有松開?!皫熃?,我看它難受,想幫幫它!”我解釋道。
“誰要你幫助!”師姐說著一把奪過胖噠。在仔細確認胖噠沒受到傷害后,一把將我推開:“走,這里不需要你!你的賬我們以后慢慢算?!睅熃愕脑掚m然還是兇巴巴,但是語氣緩和一點點。
我不安的看了一眼胖噠。只見它雙目緊閉,呼吸均勻的睡著了,火紅的身軀也恢復正常顏色??磥硎菦]事了,我放心的離開。
走出房門才發(fā)現(xiàn)外面已是星星密布的夜晚。居然就這么折騰了一天,時間過得真快!
我回去倒頭便睡,真是困??!
睡到半夜,夢見我在烈日下匍伏,全身力氣全無,喉嚨處似有針在扎,想喊卻喊不出來。我在掙扎著醒來口渴難耐,要知道我這一白天滴水未進。起身喝水,奇怪自己怎么會做那么一個夢?難道是胖噠在召喚我?
想想不放心,還是去看看才好。
怕被師姐發(fā)現(xiàn),我念隱身訣來到師姐住處。
胖噠還睡著,身軀又大了許多,粉嫩粉嫩的。耳朵長得很長,耷拉在圓腦袋后面?;我谎劭慈ハ袷且恢环凵米优吭谀莾海粗悬c不習慣。我“噗呲”一聲笑了,這小小的身體以后會爆發(fā)出什么樣的能量?很難想象!
看它無恙我也就心安了。轉(zhuǎn)身欲離開,就聽粉色身體發(fā)出一句話,聲音虛弱聽得卻很真切:“幫幫我,主人!”
什么?胖噠在說話?我有些不敢相信。要知道我此時此刻是隱身狀態(tài),它怎么知道我在它邊上?莫非是在說夢話?
“我很難受,幫幫我。”這回聽得很清楚,它的確是在向我求助。
“要怎么幫?”我喃喃自語,沒想到胖噠聽見了。
“用你的手撫摸我,我會好過一些?!?p> 以我的內(nèi)力,完全隱身是堅持不了多久??磁謬}這個樣子需要陪很久。我思量一下,把手放在它頭上,念訣變身,變成一塊薄布蓋住胖噠。
“是這樣嗎?”我對著它的長耳朵輕輕地問。
“嗯,這樣好過多了?!?p>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來了?”
“聽的,你還沒有進屋我就聽見你呼吸聲?!?p> 這么神奇?這是怎么回事?我完全驚呆了。它又補充道:“我的耳朵突然變得很靈敏,每天許多聲音涌進我耳朵里,吵得我頭疼。你抱著我念經(jīng)那會兒,我慢慢調(diào)息,慢慢學會分辨你的聲音。現(xiàn)在我還在練習屏蔽掉一些不需要的聲音,真是太吵了!”
它一席話我驚到無法發(fā)聲。難道它這大長耳朵是傳說中的“千里耳”?
胖噠將變成一只會噴火還有千里耳的靈寵?
“那我再給你念心經(jīng)好了。”說著我撫摸的它念著心經(jīng)。
很快我倆就睡著了。
涫珠師姐沒看出那塊蓋在胖噠身上的薄布是我。來看胖噠幾次,見它氣息平穩(wěn),放心許多,也沒去我屋里找我麻煩。
我就這樣陪著胖噠又過了幾日。
除了那對大耳朵,胖噠日漸恢復正常。在它能進食的那天我回自己屋里休息。
斷食修行也進入尾聲,恢復一日一餐飲食。每天夜里,胖噠都會飛進我屋里。胖噠的飛很有些與眾不同。大兔子耳一擰就飛速旋轉(zhuǎn)起來,肥胖的身軀接著就離開地面。這樣飛行速度快還靈巧,還沒見著它撞墻、撞門、撞樹。
這天夜晚胖噠又飛來,任我好說歹說就是不回去。它說我是它主人,過來陪我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
“我怎么就成你主人哪?你這話讓涫珠師姐聽了去還不定怎么責怪我呢!”我揪著胖噠那粉色大耳朵沖它喊。
“是你,就是你。從低級靈寵變成高級靈寵的時候,誰救了我誰就是我的主人。”
“怎么會?我又沒救你,不過是幫你減輕升級過程中出現(xiàn)的疼痛。”我辯解說。
“你仔細想想,你做了什么讓我渡過這生死一劫的?”
“沒有什么??!就是給你念心經(jīng)幫你入睡,沒做什么??!”我一臉茫然。
“啊~啊~主人不喜歡我,想丟棄我!”胖噠說哭就哭,眼淚嘩啦啦的流,我趕忙斷喝一聲:“停!停!先弄清楚事情原委再哭?!?p> 胖噠被我這一聲斷喝嚇著,睜大鼠眼看著我,噙著眼淚呆呆傻傻的等著我說話。屋子里面頓時安靜下來。我輕輕地、小心翼翼地對它說:“不是我不喜歡你,你的確不是我的靈寵,我養(yǎng)不了你。明白嗎?”
胖噠呆呆看著我沒有反應,我心懸著,不知道它會怎么做。
時間仿佛靜止,胖噠噙著淚對我發(fā)呆,我不敢動一下,連呼吸都特別輕,我怕一個舉動又刺激到它又來跟我哭鬧。
憑空響起一個聲音打破屋里的靜寂,嚇得我身體不由打一激靈,胖噠的眼淚都被嚇沒了。
“我說胖噠,你有點出息好不好,人家不要你,你就別死纏爛打認主人了!”
涫珠師姐走進屋來,單手拎著霹靂棒,一臉嘲諷的走了進來。我和胖噠僵著看她走近我們。我的腦子“嗡”的一下失去思考力,我聽見自己喊出一聲:“師姐~”
“這聲師姐實在是不敢當,我被你耍得團團轉(zhuǎn),現(xiàn)在你是不是很開心?!”師姐似笑非笑的看著我,那是一種努力壓制內(nèi)心怒焰、極力裝作若無其事的表情,我頓時覺得毛骨悚然。我寧可她破口大罵,也不愿意看見這滲人的表情。
“小棲,難道你不給我一個解釋?”
“師姐,我沒有!什么都沒有做?!?p> “哦?什么都沒有做,就是讓胖噠死心塌地認你做主人,看來本事不小呢!你是怎么做到的,說來聽聽,也好讓我學習一二?!睅熃汴庩柟謿獾恼f道,眼睛斜斜的瞟著胖噠。胖噠還是呆頭呆腦的看著我,一臉茫然。
“我~我~見它難受,就~就~給它念了心經(jīng),就這樣。”我結結巴巴的說完話,大大松了口氣。
“什么心經(jīng)這么管用,我怎么不知道?”師姐語調(diào)抬高,一副嘲諷譏笑的表情。我著急萬分,只想解釋清楚:
“就是晨課念的心經(jīng)?!?p> “還有這事?我怎么就不知道晨課心經(jīng)還有這用處?”師姐更本不相信。我急得跳腳:“師姐,我說的是真的,我沒想奪你的靈寵,我只是想減輕它當時的痛苦。你怎么就不信我呢?”
“你是不想奪我的胖噠,奪我靈寵是要受罰的。為了胖噠去受罰不值得,你這么聰明才不會做這種傻事。你不過是想耍著我和胖噠好玩,現(xiàn)在玩夠了沒?”
“你~”我被氣得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我怎么啦?你敢做不敢當?”涫珠師姐高昂著頭,一手叉腰一手拖著霹靂棒一步一步逼近。
“你~你~我~我~”我一步一步后退,又急又氣,不知道該怎么辯解。
“什么你你我我的?今天就算是告到大師兄面前,你也是理虧的?!变手閹熃憷湫Φ馈?p> “師姐誤會,真的是誤會!不然等師父出關,你再讓師父評理好不好?”我雙手合十求她。
哪知道一提師父她更來氣,用霹靂棒指著我說:“你還真會給自己找退路!這浮玉山眾弟子誰不知道師父最袒護你,你修煉偷懶、不學無術、到處搗亂,師父哪回不護著你?就連你私自下山,師父都沒說你半句不是,受罰的反而是大師兄。你破壞山規(guī),攪亂師門,蒙蔽師父,沒誰敢惹你。乘師父尚未出關,今天我先替師父教訓你!”說著掄起霹靂棒朝我砸了下來。
師姐的話字字誅心,我不知道在眾弟子心中我是這樣不堪。原來他們對我好都是假的!千般滋味、萬般苦楚如滔天巨浪排空而來,將我的自尊心瞬間擊潰。我“哇”的一聲哭出來,師姐的霹靂棒在我額頭上方半寸處停下來。我拔腿就往外跑,邊哭邊跑,拼命的跑。胖噠喊了一聲“主人”也追了出來。
“主人,你去哪?要走也帶上我?!迸謬}在身后喊。聽它這話,無名火突然上沖。我停下來,向后轉(zhuǎn)身,正好與追上來的胖噠撞了個滿懷,它肥胖的小爪扒我肩頭,滾圓的肚子貼在我前胸。沒等它說話,我一把將它從身上扯下來,舉到頭頂:“都是你!不是你亂認主人,我哪會有這么多事!不過也謝謝你!沒有你,我怎么知道大家對我的虛情假意!你記住了,我不是你主人!你現(xiàn)在就回到你主人那里去?!闭f完之后,手臂張開,丟球一般把它丟給后面追來的涫珠師姐。
師姐長臂一伸,藤蔓一般裹住胖噠滾圓的身體,牢牢地接住胖噠。
我捻一隱身訣,甩脫師姐跑到山門,又念開門訣,沖出山門朝山下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