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千岳一直持劍守在后窗,待所有人都撤出去之后,足下輕輕一點,飛身掠入戰(zhàn)團(tuán)滄月劍宛若游龍一般,劈砍削刺,不過一個照面便有五六名黑衣人傷在他的手下。正在與刺客纏斗的王府軍精神為之一振。
商千岳一劍將正面的敵人劈成兩半,然后反手一劍刺穿了一個意圖從身后偷襲他的敵人,劍勢不歇向右橫掃,側(cè)翼一個黑衣人慘叫著向后跌去,一條胳膊到底是留下了。
這劈、刺、砍三劍一氣呵成,劍無虛發(fā),招招致命。商千岳橫眉冷顧四周,竟無人再敢近前,端的是神威凜凜。
卻說軒轅長修在瑞禾的護(hù)持下撤出回雁堂,一路走一路頻頻回首望去?;匮闾弥性缫汛虺梢粓F(tuán),慘叫聲不絕于耳,他雙眼一瞇,仿佛從刺客黑衣王府軍護(hù)甲中看到了一件朱色襦裙。
軒轅長修臉色一變,對瑞禾道:“你快回去,將那婢女擒住。”
瑞禾急得直跺足:“阿兄,這都什么時候了?您就別管旁人了!”
軒轅長修喝道:“快去!那婢女是重要人證,不容有失!”
瑞禾無法,只得道:“您自己小心?!庇址瞪碚哿嘶厝?。
回雁堂前刺客已萌生退意,其中一人呼哨一聲,刺客們立時不再戀戰(zhàn),紛紛退去。
商千岳喝道:“休走!”隨即飛身上前,目光鎖定在那為首之人身上,手中滄月劍劍光大盛,驀然一劍刺出。
那人抬眸望了過來,唯一露在外面的雙眼湛湛有神,穿過重重的夜幕,透過修羅般的殺場,望住那正飛身趕過來的人以及他手中的滄月劍,然后他提起劍來,迎了上去。
商千岳望見了那雙眼睛,也望見了他手中的劍。風(fēng)聲呼號在耳邊,而他的一顆心就這么悠悠地沉了下去……不遠(yuǎn)的距離轉(zhuǎn)瞬即至,咫尺之間,他不知怎的稍稍錯開了劍鋒。
夜風(fēng)凄厲如劍,拂過他的胸,指向他的喉!
他緩緩閉上眼睛,再睜開時,兩人已錯身而過。
剛剛一刻何其兇險!這二人都是武功高絕之輩,無論誰錯劍慢了些,便能將對方斬于劍下。
可他們卻都放棄了……
那人回身看了他一眼,忽然抬手向他擲出一樣物事,隨即騰身而起,眨眼消失在濃濃的夜色中。
商千岳下意識地接住,望著他離去的方向怔怔出神。
刺客如潮水般退去,王府軍阻攔不及,只得眼睜睜地看著。商千岳將那物事收入懷中,揚聲道:“劉將軍!吩咐眾軍檢查傷亡情況?!闭f罷,他返身折回回雁堂,正跟瑞禾打個照面,“瓶瓶,你怎么回來了?”
瑞禾正伏在一個紅衣婢女身邊仔細(xì)檢查什么,聞言方抬起頭來:“阿兄命我回來擒住這婢女,不過……”她搖頭一嘆,“還是來遲一步。”
這婢女當(dāng)胸中了一箭,早已氣絕身亡。
“殿下要這婢女做什么?”
“此事說來話長……啊!對了!”瑞禾忽然想起一事,起身跑到軒轅平清身邊,試了試他的脈,松了口氣,“世子還有口氣在?!?p> 商千岳心中狐疑,打量了一番軒轅平清的氣色,驚道:“這……像是中了劇毒!”
他之前見軒轅平清伏在地上一動不動,還以為他是傷在刺客箭下,沒想到他竟是中了毒!
“王老御醫(yī)還在朝陽樓么?你快去請他來救人!”
商千岳沉吟道:“這里遍地尸體,也不好施救。這樣,我送世子回青廬,你去請王老御醫(yī)?!?p> “好?!?p> 商千岳將軒轅平清送回青廬,仍穿著一身嫁衣的蘇佩迎了上來:“商將軍,這是怎么了?”
刺客雖未來騷擾青廬,但先前王府戒嚴(yán),喊殺聲震天,蘇佩生性聰慧,如何猜不出府中定是出了變故。只是,她如何能想到,不過剛剛分別的郎君,再回來時竟已成了這般模樣!
這般想著,眼淚撲簌簌落下,她卻仍記得此時不能添亂,只無聲落淚,并沒有哭出聲來。
商千岳不擅長安慰人,沉默了一會兒還是決定據(jù)實相告:“世子中了劇毒,情況很不樂觀?!?p> 蘇佩倒抽一口涼氣:“中毒?”
“郡主已去請王老御醫(yī)了……”
說話間,王老御醫(yī)被瑞禾拉著氣喘吁吁地趕了過來,也顧不得把氣喘勻了,先坐下來切脈。一切脈,兩條眉毛頓時糾結(jié)到一塊去了,再一摸身上,老御醫(yī)想起來,今日是來觀禮的,是以沒背醫(yī)藥箱:“府上可有銀針?”
蘇佩的婢女應(yīng)了一聲,趕緊去翻嫁妝,不一時捧上一把繡花針來。
這時,清徐王與吳側(cè)妃也趕到了,眼巴巴地看著王老御醫(yī)施針。
半晌,王老御醫(yī)收回銀針,微微嘆了口氣。清徐王立刻提起心來:“王公,我兒如何?”
王老御醫(yī)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發(fā)澀:“世子所中……乃是鴆毒?!?p> 鴆毒,天下無解。
清徐王雙眼一翻,昏了過去。
恰在這時,也許是王老御醫(yī)施針的緣故,也許是回光返照,軒轅平清的手指動了動,繼而緩緩睜開雙眼。
蘇佩第一個發(fā)覺,立時撲到床邊:“阿清,你覺得怎樣?”
軒轅平清望著她,勉力微笑了一下:“華予……你我成親尚未全禮……”
蘇佩已是猜到他要說什么了,身子抖得厲害,顫聲問:“你要說什么?”
軒轅平清想抬手為她拭淚,可是他如今已做不到了:“婚約……就此作罷了罷……”
蘇佩如遭雷擊:“我不!我已是你軒轅平清的妻子,你便是不在了,我也為你守一輩子!”
軒轅平清卻沒有看他,他的目光落在瑞禾身上:“求郡主做個見證。”
他的聲音雖然虛弱,雙眼卻明亮無比。瑞禾被他眼中的亮光刺得心里發(fā)酸,除了應(yīng)下竟說不出拒絕的話來:“好?!?p> 軒轅平清像是放下了心中的一塊大石,他深吸一口氣,卻抑制不住地嘔出黑色的血來。清徐王已被人救醒,見此情形,再也掌不住了,撲至床邊哭道:“清兒,你要讓為父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啊……”
軒轅平清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抬眸凝望著他的父親:“阿爺,您……”
他那一雙眼睛,宛若有火苗在其中燃燒,帶著洞悉一切的清明。
然后,火苗熄滅了。
青廬里頓時響起哀哀的哭聲,清徐王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他突然哭不出來,只能再度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