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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鑒帝師

第7章 羞辱(上)

圣鑒帝師 如此不可 2472 2018-03-31 11:02:11

  宇文家是霧村里的武道大族,周進的母親便出自宇文家。她當(dāng)初一意下嫁周家,惹得宇文家震怒,曾鬧出一場不小的風(fēng)波。

  自此以后,宇文家深恨周家。上一代的恩怨,禍及后人,宇文家的一眾子弟,有事沒事,便來找他們姐弟的麻煩。

  他們姐弟無依無靠,又拿什么跟人家去爭?因此從小到大,周茹都在諄諄告誡周進,要他學(xué)會忍辱負(fù)重,凡事忍讓。

  小的時候,周進倒也從不違逆她的心思,可十歲后出了變故,頭腦混沌,心智不比常人,哪還懂什么“忍辱負(fù)重”,每次和宇文家的人沖突,都要大受一場打罵羞辱。

  周進前世身為萬劫經(jīng)樓書令使,修為哪怕不值一提,然而身份所在,別說外面的其他人,就是仙宗里的大多數(shù)弟子,在他面前,也得恭恭敬敬。如今重生后世,修為雖仍舊還是不值一提,但又豈會還如過去頭腦不清的周進那般,任人欺凌?

  此時方當(dāng)辰中,霧村里的人們,早飯剛吃過不久,許多村民們已開始進山。廣場上面,也圍聚起了一干閑漢村婦們,比平時多了許多,都在悄聲議論著昨天傍晚的事情。

  那宇文府就在廣場的北面,府門正對著廣場中央的石像。

  石像下面,有十余閑漢正圍在一處,其中一個閑漢,一眼瞧見路過的周進,先是吃了一驚,隨后又站起身來,招了招手,笑盈盈的道:“呵!這不是‘修身齊命,庶幾乎圣賢’的周大圣人嘛,您老這次回來,這圣賢想來也是堂堂正正的成了,何不大婚?”

  其余幾個閑漢也一陣吃驚意外,哄笑聲中,也都望向周進,紛紛取笑:“圣賢既成,何不早婚?”

  周進父親生前一介文儒,郁郁半世,不得其志,常為村鄰所取笑。

  昔年周家和鄰城“酈水城”的一戶蘇姓大戶世交,周進出生那年,兩家曾訂了娃娃親。沒曾想,不過短短數(shù)年,父母便不幸早亡,家財也遭同族分奪。

  那蘇家倒難得,不忘當(dāng)年約定,周進父母故世后,還曾有意將他們姐弟接往家中,待周進長大后,再和蘇家小姐完婚。周茹卻謝絕了蘇家的好意,連蘇家后來的接濟,也都一概拒辭不受。

  周進十歲那年,變故發(fā)生之前,蘇家還曾又一次派人過來商量此事,周茹又二度回絕了蘇家的盛情。

  這事本就稀奇,加上謠言傳聞,每經(jīng)一人之口,便多幾分夸張歪曲。結(jié)果百口相傳,到最后早已面目全非,變成了周進悔婚狂言:“修身齊命,庶幾圣賢。此愿未遂,誓不為家?!?p>  這件事從此成為霧村里的笑談,逢人便要拿來取笑幾句。

  這類嘲笑羞辱,過去周進也聽得多了,每次都要暴怒,很可供眾人一樂。

  二虎和三寶兄弟聽到眾閑漢的羞辱言語,心頭大怒,三寶就要回罵過去。周進伸手阻止了他,目光在一眾閑漢身上掃視一圈,笑道:“圣賢不婚,何妨問你們媽?”

  眾閑漢們一愣,都呆住了。二虎心頭解氣,哈哈大笑;三寶捧腹跌足,更是故作姿態(tài),笑得直打跌。

  附近的一些人們反應(yīng)過來,也轟然爆發(fā),吵吵嚷嚷的笑成了一團,同時心中也覺說不出的驚奇。

  “這傻小子,跑去外面躲了四年,以前的傻病都好了?”

  旁人驚奇,可被罵的那十余閑漢,卻大感失了面子,立即狂怒反罵回去,然而罵來罵去,聲音雖響,可在氣勢上,卻又似乎總頗有那么幾分稍嫌不足,實難暢氣舒懷。思來想去,終于恍然,原來自己罵得不夠巧,也不夠妙。

  絞盡腦汁的想了半天,還是想不出一句巧妙的回罵,由不得惱羞成了怒:

  罵不過,老子他媽還打不過?

  兩個閑漢跳起身來,準(zhǔn)備撲上去毆打,只走得兩步,又見周進停在了宇文府門口,不禁一呆,倒難免有些猶疑了起來。

  “二虎哥,三寶,雪兒,你們在這里等著,待會兒什么也不要做,不要說。”

  周進到了宇文府門外,將二虎三人擋下,望著門樓牌匾上“宇文府”那三個金光閃閃的大字,回想著心底的那些記憶,出神的瞧了片刻,才抬步慢慢踏上了臺階。

  適才的那番哄笑吵嚷,聲音極響,早傳入了宇文府內(nèi),這時已有兩人從府中出來。

  這兩人二十出頭年紀(jì),衣飾華貴,周進一眼就認(rèn)了出來。這兩人正是他的老仇人,以前欺負(fù)羞辱得他最狠,一個叫宇文飛,另一個叫宇文銘。

  “你沒死?!”

  周進回村一事,早已全村盡知,那宇文飛迎面撞上他,倒是吃了一驚,一呆之下,又喝道:“做什么?”

  “我要見你們族長。”周進停了腳步,心平氣和的說道。

  飛、銘兩人又是一怔,宇文銘上下瞧他兩眼,嗤笑出聲:“見我們族長?哈哈,我還道你的瘋傻病好了呢。憑你也配進我宇文家的門?”

  “想見我們宇文家的族長,那也不難?!币慌杂钗娘w卻忽然來了興致,笑嘻嘻的接下話來,“要踏入我們宇文家的府門,有三準(zhǔn),一不準(zhǔn)。倒不知你周大圣人,在不在那三準(zhǔn)之列了?!?p>  他們兄弟羞辱周進已慣,宇文銘一聽他這話,靈犀早通,跟著接口,傲然道:“天地鬼神,清風(fēng)明月,此為一準(zhǔn);大賢后人,先民遺脈,此為二準(zhǔn);名門子弟,世家清流,則謂三準(zhǔn)?!?p>  已經(jīng)圍近前來,要瞧熱鬧的閑漢村婦們,聽到這幾句話,都轟然喝聲采。

  宇文飛笑道:“周大圣人是咱霧村里的大圣大賢,似乎倒在那二準(zhǔn)之列,不知圣人尊意,以為然否?”

  他最后故意掉兩句書袋子,變著花樣兒的羞辱嘲笑周進,引得圍觀眾人一陣哄笑。

  周進豎指贊道:“志存天地,擁風(fēng)攬月,好!”

  這幾句夸贊,誰都聽得出來,出之肺腑,他竟是由衷而發(fā)。飛、銘兄弟詫異了,圍觀看熱鬧的閑人們一時也都愣住了。

  周進微笑道:“今無大賢,先民已絕,這么說起來,當(dāng)世有資格跨過這道門檻的,也就剩那第三準(zhǔn)了?”

  宇文飛一時還沒明白他在搞什么鬼,聽他這么一說,立即接話笑道:“周大圣人的賢名,過去名震方圓十里八村,咱們霧村舉村盡知,又何必自謙呢?”

  眾人又是一陣哄笑。

  周進不理會圍觀眾人的笑聲,接著道:“至于那第三準(zhǔn),以‘名門’論之,料必也得從邙州‘玄羽派’、‘無極宗’往上算起,世家想來也須得‘長山城’顧、柳等族才配得上?!?p>  玄羽派和無極宗為現(xiàn)今邙州三大武道大派中的兩派,長山城顧、柳兩族,也是邙州數(shù)一數(shù)二的千年武道世家。這等武道門派和家族,自然名副其實,無人能夠置疑。

  眾人越來越覺驚奇,飛、銘兄弟詫異已極,心想瞧這小子的說話模樣,明顯已不是四年前那個頭腦渾噩,發(fā)起病來,一言不合,就暴怒動手的傻小子??伤@情形,也不像是有多么正常,居然配合著他們倆羞辱起自個兒來了。

  正驚奇詫異間,只聽周進又道:“三準(zhǔn)都說了,你們怎么不把最后那‘一不準(zhǔn)’也說出來?”

  “那一不準(zhǔn)嘛,自然是——”

  宇文銘話沒說盡,把最后那個“是”字的音調(diào)拖得長長的,隨后和宇文飛相視一眼,兩人同聲大笑,厲喝道:“文儒和畜生不準(zhǔn)入內(nèi)!”

  眾人轟然大笑,齊聲跟著鼓噪起來。

  下面二虎和三寶眼見周進受辱,心中既氣憤,又著急擔(dān)憂。

  周進卻不氣惱,反而笑道:“可惜,可惜,可惜此‘宇文府’,卻非彼‘宇文府’。”

  說到這里,神情語氣一轉(zhuǎn),伸手指著面前的府院,沉下臉來,緩緩說道:“你們宇文家當(dāng)今這一脈的先祖,本為中州云氏子孫,避禍北遷至此,入贅了宇文家,才改云姓為宇文氏……”

  這些事情,周家藏書里面都有記載,周進現(xiàn)在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

  可這種秘事,宇文家當(dāng)然不會外傳,旁人又哪能知道?陡然聽到周進這番話,當(dāng)真石破天驚,也不知他說的究竟是真是假。但無論真假,這也是件轟動的大事情。還沒等他說完,廣場上早已喧嘩四起。

  “小雜種,竟敢造謠污蔑我族先人,你……你好大狗膽!”宇文飛兩人又驚又怒。

  周進道:“你們將那‘負(fù)心忘義不準(zhǔn)入’的‘一不準(zhǔn)’,說成是‘文儒和畜生不得入內(nèi)’,這改法我倒贊成一半。貴先祖當(dāng)年被中州云家掃地出門,已跟云家毫無關(guān)系。云先生既非云家人,也就算不得上古先民遺脈,當(dāng)然也跟什么名門世家扯不上相干。

  “那‘三準(zhǔn)’連貴先祖都夠不上格兒,你們這些后世子孫,卻不特膽敢踏過這道門檻,甚至還強逐了宇文家本支族人,以正統(tǒng)自居,鳩占鵲巢,霸占了這座府院。我娘出閣之前,乃是宇文家本支血脈,我身上也流有一半宇文家的血液——”

  他說到此處,語氣一頓,肅容凜然,猛地厲聲喝道:“所謂負(fù)恩忘義,是為畜生!連你們這干背祖忘恩的畜生們,都敢霸占這座府院,你們說我憑什么資格進去?”

  這番言辭,上至祖宗,下及子孫,把當(dāng)今宇文家這一脈罵了個遍。自來人們對罵,從不怕罵得響,罵得難聽,反正也能更響、更難聽的噴罵回去。唯獨怕得是,對手罵得聽起來頭頭是道,有理有據(jù)。

  周進前世身為萬劫經(jīng)樓的書令使,從小到大都在跟書本子打交道,何況今世身又出身世家門第。如今這一番話,義正言辭的罵將出來,氣勢上可謂是浩浩然,凜凜然。

  圍觀眾人油然而生敬畏,無不被他這股氣勢震懾。

  宇文飛兩人怒火沖頂,宇文銘叫道:“小畜生,你……你他媽……”

  周進不等他罵完,便昂然立眉,疾聲又怒喝道:“我娘出身宇文家,此事天地有鑒,人所共知!我是半個宇文家的人,我要不配進去,你們又算是什么狗東西!”

  宇文飛兄弟臉色青白,全身都在發(fā)抖,那是氣怒到了極點。都忘記了,既然罵不過,就該撲上去動手打的道理。這時兩人腦子里面,來來回回的,只回蕩著一個念頭:

  “豈有此理!簡直是豈有此理了!這小畜生,他……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他們以前羞辱打罵周進,周進每次總要反抗,那一點兒都不稀奇,對他們來說,反倒更有樂趣。

  可像今天這樣的事情,還是頭一次。

  最讓他們不可忍受的是,他們居然輸了,一向被他們所羞辱之人,反在大庭廣眾之下,把他們從頭辱到了腳。

  “你們?nèi)舨怀姓J(rèn)我先前說的事情,那么我娘和你們宇文家當(dāng)今族長便算堂兄妹,我便是你們的堂表叔。你們膽敢羞辱謾罵長輩,大逆不道!該死之至!才真是畜生也還不如!”

  既已鬧大,周進也不會再給宇文飛他們留有半分余地,厲喝道:“說!你們是畜生,還是給我跪下磕頭謝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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