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果子是個極耗耐心的活動,一個懼高之人在樹上周轉來回,已經被抽離了所有的精力。
徐童瀟仰頭看著樹上,喚了一聲:“周王!”
周王抽了個空低頭看了看,不耐的說道:“你能不能不說話?一直絮絮叨叨的煩不煩?”
“你怎么老覺得我煩呢?”徐童瀟蹙著眉頭回了一句,轉而動了動眼珠,抬眸笑問道:“你是有多煩我,比煩燕王還煩嗎?”
聞及燕王,朱橚饒是滿心的不愿意,停了手上的動作,涼聲冷語道:“我好不容易脫離了他的視線,到了一個沒他的地方,你能不能不提他?”
徐童瀟口中嘶了一聲,緊接著又問道:“我們家王爺做什么對不起你的事了,你這么煩他?”
朱橚突然厲聲說道:“徐童瀟,你再哪壺不開提哪壺,我可走了!”
徐童瀟嘴角勾起,呵呵呵嘲諷了幾聲,而后陰陽怪氣的說道:“你想走是走不了了,好好回答我的問題,好好聽我的話,要不然我可就走了!”
朱橚緊閉了雙眼,冷冷的低語一聲:“我就說,我見你第一面我就討厭!”
“隨你的便……”徐童瀟滿不在意的攤攤手,而后又笑盈盈的抬起頭,問道:“不過你還是要回答我,你為什么那么討厭燕王?”
朱橚閉口不言,事實上,每遇到朱棣有關的問題,他都閉口不談,就像是故意躲避與他有關的話題。
“你說不說?我走啦!”徐童瀟威脅了一句,轉身抬步便走,她走的極慢,在等別人的呼喚。
“哎哎哎……”朱橚果然忙不迭的叫住了她,見她沒有停步的意思,又趕忙說道:“沒有討厭,我那也不是討厭,只是有些怨氣罷了。”
“怨什么?”徐童瀟呵呵干笑幾聲,抬眸笑語道:“怨他因為碽妃娘娘的死遷怒于你?怨他當初在京開府沒有選擇你?”
朱橚聞及舊事,總有些激動,于是也開始漸漸敞開心扉,抱怨了起來,道:“我怨的并非是他未選我,而是他沒有選我卻選擇了齊王,你能明白嗎?我才是他親弟弟,他卻因為別人的一次陰謀將母親的死全部怪罪在我頭上,這么多年來一直是他在怨恨我,所以從不曾管過我?!?p> 他的言辭很激烈,倒不像是抱怨,而是一個受了多年委屈的孩子,終于找到了一個傾訴的出口,若非早已成人,他怕是要撲在別人懷中大哭一場。
然而徐童瀟是這樣的人,從來不會考慮別人的心緒,只說自己該說的,而且一定要都說完,于是道:“你真的以為一切皆因一個怨字嗎?你想聽聽燕王怎么說的嗎?”
朱橚冷冷的吐出兩個字,道:“不想!”
徐童瀟卻蠻不講理道:“你想不想我都要說。”
于是,徐童瀟開始滔滔不絕的講起了一段陳年舊事,絮絮道:“當年你與燕王齊王分別養(yǎng)在孫貴妃與高皇后處,燕王與齊王走的近些無可厚非,直到碽妃娘娘被人陷害而死,燕王暗地里一直在偷偷調查,他之所以將一切怨在你頭上,是不想你跟他親近,隨他冒險?!?p> 聞及此,朱橚整個人打了個激靈,住了手上的動作,就那么站在樹上,盯盯的看著徐童瀟。
徐童瀟話語這樣微微一頓,給朱橚一些緩沖的時間,緊接著又說道:“后來此事被高皇后察覺,為了避免查到她自己的頭上,便向皇上進言勒令燕王離宮開府,允許他帶走了素日親近的齊王陪伴,你想想那時的燕王也才十歲年紀,他哪里有能力跟圣上要人呢?況且你那時養(yǎng)在孫貴妃膝下,貴妃尚在,你怎么也走不得吧”
朱橚冷哼一聲,又提及了另一件事情,另一個人,道:“你是說他身不由己嘍?那孫貴妃薨逝以后呢?他難道沒有機會接我離開嗎?”
徐童瀟聞言,輕閉了閉雙眼,幽幽開口道:“那的確是個機會,可你知道那時候的燕王正在經歷什么嗎?你知道燕王離宮開府后都經歷了些什么嗎?你真的以為他身上的傷疤都是戰(zhàn)場廝殺的結果嗎?”
“難道不是嗎?”朱橚不解,朱棣是個久經沙場的戰(zhàn)神,若他身上有傷,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別的理由。
徐童瀟卻是緩緩搖了搖頭,換了一種哀傷的語氣,說道:“一個心智那么成熟的孩子,一個十幾歲便知道自己母親死有蹊蹺的孩子且不停追查的孩子,有心人能放過他嗎?明里暗里的陷害刺殺,他是從鬼門關里趟過多少次的人,撈起被他連累的齊王已是不易,怎么還敢?guī)е隳兀俊?p> 話語頓了頓,再次觀察了一下朱橚的表情,隨即又說道:“留你在宮中,是因為高皇后良心未泯,對于碽妃娘娘的死還心有愧疚,所以對你格外照顧著,既然在宮中你可以活的很好,那么為何要出來過那種不知明日生死的日子呢?”
朱橚似有些動容,眼角微微一顫,問道:“燕王他……當真是這樣想的?”
是否這樣想的?其實她也不怎么太清楚,燕王極少對她提及這些事,就算有說,也都是輕描淡寫的一筆帶過,她今日所講述的這一些,多半是她自己查到過的往事,加上她自己多燕王的分析,得出的可能有的結論。
徐童瀟哀嘆了一聲,道:“哎呀我們家燕王怎么那么可憐呀,明明一心為人著想,卻還被人誤解這許些年,這人還不是別人,就是他親弟弟,唉!可憐呀!”
被她這樣的舉動鬧的煩了,朱橚嫌棄道:“你別在這兒哭天喊地的了行不行?”
徐童瀟完全不顧他的反應,只說著自己早已經準備好了的說辭,一番抱怨,道:“我跟你說了這么一大堆,你居然還意識不到自己錯了,唉!真是浪費我一番口舌,我可真替我們家王爺不值得啊,不值得,這么多年就護著個白眼狼了?!?p> “你別嚎了行嗎?”朱橚又是一聲低吼,但見她沒有過多的反應,只好說道:“誰說我不知道錯了,我知道了姑奶奶,你說怎么辦行嗎?”
“跟你哥道歉去啊?!毙焱癁t立馬變了臉,笑意延開了。
“我不敢!”朱橚可憐巴巴的說道:“朱棣成日里板著個臭臉,一副要殺人的架勢,我可不敢跟他說話。”
徐童瀟聞言笑意加深了,忙問道:“你想見見燕王笑起來的樣子嗎?”
朱橚不由得嗤笑了一聲,搖搖頭無奈輕語道:“從小到大,我就沒見他對我笑過?!?p> “這次說不準能見到呢,只要我?guī)湍恪!毙焱癁t說完這一句,便踏地飛身上了樹,扯著他的手臂向下一跳,道:“哎呀走吧。”
來也是她,走也是她,一筐果子,朱橚也只匆忙的拿了兩個在手,便被她扯著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