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樓閣出現(xiàn)在花園的拐角處,是個二層的小樓,門關(guān)的緊緊的,朱漆匾額上書幾個大字:寧靜致遠(yuǎn)!
徐童瀟柳眉一蹙,指了指那樓閣,問道:“王妃,這里是什么地方?”
馮繯抬眸,不由得低低的嘆了一口氣,滿目的惆悵,淡語道:“五爺?shù)牟貢鴺??!?p> 藏書樓,這么大的藏書樓尋常人家可是沒有的,一下子便勾起了徐童瀟的興致,她嘻嘻一笑,扯了扯馮繯的衣袖,頗有些討好的意味,道:“我可以進(jìn)去看看嗎?”
馮繯見她一副笑盈盈的樣子,扯了扯嘴角,一抹笑意含著,她點了點頭,說道:“當(dāng)然?!?p> 兩人推門進(jìn)了那樓閣,陽光打下來,顯得房中有些暗沉沉的,放眼望去,一排排的架子上放滿了書籍,將整個兒一樓堆的滿滿的。
徐童瀟快步走進(jìn)了一排架子中,隨手翻看了幾本,單單看到書名就足夠她驚嘆一番了,她扯了史記的一卷握在手中,不由得嘆道:“哇,他莫不是將天下間的好書都搜羅來了吧,上下兩層都是嗎?”
馮繯低眸,嘴角延開了一抹深深的笑意,對于此事,她每每提及,總是驕傲的很,她道:“是啊,他少時喜歡游歷,每到一處,便尋一本好書,皇上知他喜好詩書也總會賞些過來,不知不覺就放滿了這一間書樓?!?p> 徐童瀟握著那書卷,愛不釋手,嘖嘖稱贊道:“這些可都是寶貝啊,真有他的。”
馮繯卻是呵呵兩聲苦笑,她自顧自的搖了搖頭,口中哀戚道:“呵呵,他網(wǎng)羅了天下最珍貴的東西,卻讓它們都蒙了灰,一心只求那求不來的東西?!?p> 徐童瀟出口的話絲毫沒有遮掩,就如她平素一般,隨口便回了一句:“怎么求不來,他這是在求死,可容易得很呢?!?p> 一句話,她說的云淡風(fēng)輕,卻聽在馮繯的耳中實在不是滋味,這是極盡諷刺之語,諷刺周王的不知天高地厚。
馮繯微微頷首,低語道:“所以……我才想請燕王兄救一救他?!?p> 聞言,徐童瀟也是無奈的搖了搖頭,淡語道:“燕王也是個倔脾氣,若周王不肯爭氣,他想必連管都不會管的。”
馮繯趕了兩步上前,她扯了扯徐童瀟的手臂,仿若正握著棵救命稻草一般,連連說道:“所以你得幫我勸他啊,那日你示意我不要多勸我就知道,你是極了解燕王的,你是能勸的動他的?!?p> “我?”徐童瀟下意識的低問出聲,而后呵呵干笑兩聲,依舊搖了搖頭,道:“我嗎?我怕是也勸不得的?!?p> 她握住馮繯的手,欲拂去,卻馮繯的手不知哪里來的力氣,死死的攥著她,雙手攥著,而后一步一步走近了。
馮繯將她的手置于自己的腹部,她眼里泛著淚光,抬眸向徐童瀟,笑著問道:“你能感覺到她在動嗎?”
這話一出,徐童瀟只覺得腦中嗡的一聲,她連忙搭上馮繯的脈,手上竟不自覺的一顫,確是喜脈不錯。
徐童瀟驚呼一聲:“你懷了孩子?。恐芡踔绬??他瘋了嗎?”
馮繯緩緩的搖了搖頭,她輕閉雙眼,嘴唇微微顫抖,她幽幽道:“他不知道,我還沒有找到機(jī)會告訴他,他現(xiàn)在也根本聽不進(jìn)我的話,若是他出了何事,我與這孩子也便沒有活路了?!?p> “這算什么?”徐童瀟冷哼一聲,兀自甩了一個白眼出去,也不知道是在瞪誰。
馮繯早已噙滿的淚水一下子忍不住,從眼角滑落到下頜,滴答一聲落地,她輕聲請求道:“可是童瀟,我想留下這個孩子,我想要這個孩子,所以請你幫幫我吧,只有你能幫我了?!?p> “讓我想想,我想想?!毙焱癁t一時還沒有任何頭緒,對于一個孩子突然的到來讓她有些措手不及,若只有周王,他一意孤行下去完全可以被放棄,但是孩子無辜,甚至王妃都是無辜的。
樓閣的右手邊有一方書桌,書桌后也有一排架子,放著幾乎大小一樣的錦盒,一個一個有序的摞在一起。
“這個是什么?怎么會有一排排的小錦盒呢?”口中說著這話,徐童瀟便自顧自的走了過去,隨手開了兩盒,是兩本藍(lán)皮的書籍,書皮上依舊光潔如新。
馮繯抬眸望過去,看了一眼那架子,輕聲笑語道:“那些小盒子里面都是五爺自己編撰的書,所以格外寶貝的很,恨不得供起來。”
“救荒本草,普濟(jì)方?”徐童瀟抬手撫了撫那兩本書名,自己嘀咕了一句:“是藥材嗎?”
馮繯不由得長嘆了一口氣,淡淡的說道:“五爺喜歡,他最喜歡研究這些跟醫(yī)術(shù)有關(guān)的東西,造福一方百姓,曾經(jīng)也是他當(dāng)做過要窮盡一生去做的事情?!?p> 聞言,徐童瀟眉頭便蹙緊了,試探著問道:“后來到底發(fā)生了何事?讓他變成這般模樣?”
“因為我失了唯一的女兒。”馮繯突然撫了撫腹部,提及了傷心過往,她輕閉雙眼,淚水便又滑落了幾滴,“除夕夜……除夕夜啊……我的窈窈,就在我懷中,一點點沒了氣息,我的女兒就那么死在我的懷里?!?p> 聽著她的講述,那樣的動情,讓一貫自認(rèn)冷血的徐童瀟也跟著偷偷抹了淚,后問道:“沒有召太醫(yī)嗎?”
馮繯眼眸幽冷,嘴唇不住的顫抖著,她帶著哭腔的低語道:“本是除夕之夜,當(dāng)值的太醫(yī)本來就少,又都守著皇上皇妃,根本無人肯來……救周王的孩子?!?p> 徐童瀟手握著錦盒,啪的往桌上一拍,狠狠低語道:“一群拜高踩低的勢利眼,我若是周王,那夜我就把他們都?xì)⒘??!?p> “我也曾悲傷過度,險些一蹶不振?!瘪T繯說著,突然收回手,撫了撫自己的肚子,笑盈盈的說道:“可童瀟啊,你看,大夫說多半是個女孩兒,是窈窈回來了,她怕他爹做傻事,所以她又回來了,她一定也想讓她爹好好活著吧?!?p> 徐童瀟眉頭緊蹙,她涼聲低語道:“窈窈一定……是個懂事的好孩子?!?p> 似是想及了窈窈還在時,馮繯面上的笑意更深了些,她拿手摸了摸肚子,幸福滿足的模樣,
“行了,咱該回了?!毙焱癁t說著,還不忘搬了兩個錦盒出來,一邊說道:“這兩本書,便借我回去細(xì)讀吧?!?p> 見她這般不管不顧的樣子,馮繯微微有些愣,未動,卻一雙嘴唇,張了閉閉了張,一副欲言又止的架勢。
徐童瀟回過頭來,便見馮繯還未動,心中便已明了,作勢抬手掃了掃,咳嗽了兩聲,她只好掩口低笑,道:“這里灰塵太大了,實在不適合你多待,改日我真該帶燕王來看看,他最會掃清灰塵了?!?p> 說完這句,徐童瀟抬步便出了門去。
“成了。”馮繯就那么站在她身后,眼瞧著她,幽幽低語,只這兩個字,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