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山的路格外難行,從前莊中人在時,總有人打理打理,如今已經(jīng)路不成路,想來也許久無人上過這山了。
一路上,泗爺心緒不寧,所以滿面惆悵,全無賞景之感。
徐童瀟素來豪爽,一肘撞在泗爺手臂上,順勢低眸瞟了他一眼,說道:“哎,不是去看景嗎?你怎么一路上也沒個笑模樣,一臉的晦氣,我可沒招你吧?!?p> 泗爺眉頭輕蹙,搖了搖頭說道:“沒有,我只是心情不好,與你無關(guān)?!?p> 徐童瀟無奈的翻了個白眼,涼聲抱怨道:“你這人有毛病吧,出門前說話時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心情不好了?”
泗爺沒有回應(yīng),徐童瀟自己心里便翻了番了,矮著身子探過去,嘿嘿嘿一笑,說道:“你該不會此前是在大小姐那里受了氣,好聲好氣的把我騙過來,其實一直琢磨著怎么殺我泄憤呢吧?!?p> 被她的模樣逗的一樂,泗爺挺了挺胸,望一眼天空,說道:“我哪里會受什么氣啊,在這里,只要差事辦的漂亮,他們恨不得把你捧到天上去。”
徐童瀟自顧自的點了點頭,笑語道:“哦所以泗爺,自是有可稱泗爺?shù)牡览淼??!?p> “可是不對啊?!弊哉f自話般,徐童瀟扭頭一想又不對,便又問道:“你這……確定是被夸之后該有的反應(yīng)嗎????一臉的惆悵?”
泗爺斂回了眼眸,兀自嘆了口氣,低語道:“若你心中覺得不對,這事情辦的再漂亮,再加褒獎,又有什么值得高興呢?!?p> “你覺得不對?”徐童瀟下意識的問出聲,轉(zhuǎn)念想了想,便又問了一句:“那又為何要做呢?”
“若有萬不得已,必須要做的理由呢?”泗爺轉(zhuǎn)過頭來看她,目光幽幽,低語道:“你嘗試過為了達到目的而違背自己的心嗎?”
徐童瀟聞言,聳了聳肩,似乎滿不在意的隨口說道:“人與人是不一樣的,我若覺得不對,便不會去做,但若非做不可,只要結(jié)果是我想要的,過程如何,我根本就不在意,所以我從不介意別人說我沒心沒肺?!?p> 泗爺回轉(zhuǎn)頭,自顧自的苦笑兩聲,說道:“沒心沒肺挺好的,只可惜我有,自然免不了這愁。”
徐童瀟素手輕抬,拍了拍泗爺?shù)暮蟊常旖茄娱_一抹笑意,說道:“有心才好,失了心才可怕呢?!?p> 泗爺腳下步子一頓,扭頭向她,似笑非笑的淡語道:“我就說你不簡單,農(nóng)人家的姑娘,可說不出這樣的話來?!?p> 徐童瀟霎時斂起面上笑意,反手一甩直打在泗爺胸口,口中滿滿的不悅,冷聲說道:“喂,我好心好意開解你,你可別是在這兒試探我吧?!?p> 說完她抬步便往前走,泗爺微微一愣,趕忙追了上去,急忙解釋道:“沒有,事實上你是什么人都不干我的事?!?p> 徐童瀟頭也不回,只淡漠的回了一句,道:“我普普通通一人,今兒就是無聊陪你來看景的,兩人一路上也沒說過什么話嘛。”
聞言,泗爺腦中嗡的一聲,仿若回了神,自笑了笑,說道:“呵呵,怎么突然跟你說起這些無用的話來了。”
徐童瀟卻是雙手往后一背,轉(zhuǎn)過身來,退著走,笑笑說道:“泗爺,我們倆一路行來,可什么話都沒說吧。”
泗爺欲笑笑,卻未及延開,上前一把扯回徐童瀟,直將她撞進自己的懷中,徐童瀟撞的生疼,竟有些懵了。
泗爺卻突然又放開了她,面上笑意漾滿,指了指身側(cè)說道:“我們到了?!?p> 徐童瀟蹙了蹙眉,將身子往前一探,眸色突然一閃,回眸瞧了瞧泗爺,又抬手指了指,道:“這下面是……”
泗爺長舒了一口氣,竟是舒心的笑了笑,說道:“一座風景秀麗的山谷,只有在這里才能看得清楚,我也是無意中行至此處,才發(fā)現(xiàn)了這里原來看得到山谷中的景色?!?p> 徐童瀟下意識的低眸看了看下面的坡子,不由得吞了吞口水,咋舌道:“哪有這么看景的人啊,山谷都是鐘靈毓秀之地,那谷中深處,定有更好的景致,站在這么遠的地方,是不可能看的到的。”
泗爺搖了搖頭,淡語道:“這座山谷,就是傳聞中的那座無人能入的野云山谷,我苦尋了許久,也不得入谷之法?!?p> 野云山谷,無人能入,徐童瀟自然是清楚的,畢竟這規(guī)矩便是她定的,然而如今的局勢,卻不容許她夸口,于是說道:“不過一座普普通通的山谷而已,有什么入不得的。”
“看到那下面的竹子了嗎?”泗爺指了指山坡子下方的大片竹林,倒吸了一口冷氣,說道:“山谷周圍大片大片的種著這種竹子,將整座藥山一分為二,我曾嘗試過帶人進入,那竹林似乎被下了什么陣法,走來走去都會繞回原處,且踏錯了一步就會有暗器憑空打出來,可謂慘烈。”
徐童瀟心中燃起一絲絲的小得意,卻斂著面色,只挑了挑眉梢,道:“可你還是好好站在這里,說明這竹林的暗器也不怎么樣?!?p> “你恐怕不知道何為九死一生?!便魻斨刂氐膰@氣,似乎是回憶起了當初的事,滿面的哀傷,道:“那竹林退遠比進入來的簡單,縱使如此,我出來時也僅是一息尚存,而我?guī)サ乃腥?,以竹為墓,一個都沒回來?!?p> 徐童瀟深吸了一口氣,幽幽低語道:“所以你難過……是因為這個?”
泗爺將目光送的悠遠,嘆一句:“死,從來都不是什么苦事,活著才是,為了一個死人必須活著,更是?!?p> “死人?活人?”徐童瀟呢喃著重復(fù)了兩句,突然一個激靈,連忙說道:“說到這兒,我想跟你打聽個人?!?p> 泗爺隨口道:“何人?”
“豆兵!你知道這個人嗎?”徐童瀟刻意將豆兵這個名字咬的很重,深怕別人聽不清似的。
聞言,泗爺眼角微微抽動了兩下,緩緩轉(zhuǎn)過頭來,對上徐童瀟的目光,良久才搖了搖頭說道:“不知道。”
徐童瀟我不在意,連忙說道:“你人脈廣,幫我打聽打聽唄,聽說他做到了大將軍?!?p> 泗爺順勢問道:“這人與你有何關(guān)系?”
徐童瀟舔了舔唇,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說道:“其實不瞞你說,豆兵是我未婚夫,我此番來這,還真不是單單送我叔叔的,是聽聞他做了大將軍,想來看看他的,誰知來了這里,卻怎么也沒了他的消息?!?p> 聞及未婚夫幾個字,泗爺心頭重重的一墜,極詫異的看著徐童瀟,出口的話略有些遲疑,還是問道:“他是……你未婚夫?”
“是啊?!毙焱癁t大咧咧的點了點頭,一帶而過,轉(zhuǎn)而說道:“能出入大小姐院,你一定很得寵信了,所以求你,你一定要幫幫我啊,我下半輩子的幸福都指望你了?!?p> 泗爺扯了扯嘴角,竟是無奈的苦笑,道:“既是如此,我定會幫你多加留意軍隊那邊,替你打聽打聽的?!?p> “多謝泗爺!”徐童瀟聞言,連忙深深鞠了一躬,抬眸時已恢復(fù)來時的笑顏,指了指山谷方向,又指了指來時的路,說道:“那……既然山谷也進不去,遠遠的看著也沒意思,我們便回去吧?!?p> 也不待泗爺應(yīng)聲,轉(zhuǎn)身便自顧自的往山下行去,泗爺眼眸中一絲探究閃過,眼瞧著她的背影都要消失,才回神,跨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