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三上巳佳節(jié),一個被廣西人極為重視的日子,又是一年鶯歌燕舞時,境內境外又熱鬧起來。
趕歌圩,年輕的男男女女們街頭歡歌,江邊宴飲,殊不知也有幸者因歌喜結,成就一段段佳偶姻緣。
祭祖,江邊做法祭祀,祭盤古,祭布洛陀始祖,城里城外的人盡數到場,莊嚴肅穆。
徐童瀟身著青黑色的壯族衣飾,頭戴黑色的方巾,銀白色的頭飾襯著她,如少女般靈動活潑。
姚辛夷與她穿著同款衣飾,暗色的衣裳更襯她的美貌絕色,極少穿裙子的她略顯局促,素手時不時扯一扯裙邊。
大踏步的行于街頭,聽聞今日城中大戶人家的小姐要拋繡球招親,高門摟前陣勢已經拉開,里三層外三層的站滿了人,連個擠到前頭的縫隙都沒有。
姚辛夷踮了踮腳,眉頭緊蹙的抱怨一句,說道:“怎么這么多人呢,我去給你開一條路出來?!?p> 聞言,徐童瀟快步上前攬過她的手臂,努了努嘴,笑笑說道:“哎哎哎,好姐姐,你今天穿的如此嬌柔淑女,出去大喊大叫實有不妥,咱倆在這先觀一觀局勢再說?!?p> 姚辛夷冷冷的低語一聲:“出來了?!?p> 抬眼望去,二樓的欄桿內,一個女子身著喜服,被丫鬟婆子們簇擁著出來,大紅色的長裙,鳳冠霞帔,大有一派拋了繡球便要立馬成親的架勢。
徐童瀟咂了咂嘴,無奈的輕挑了挑眉頭,說道:“這姑娘還挺好看的,怎么如此想不開,搞什么拋繡球招親,若是一不小心招了個麻天莽夫什么的回去,真的可惜了了。”
姚辛夷嘴角延開一抹淡淡的笑意,涼聲說道:“家室容貌皆是上乘,只怕有些人望而卻步,也是不敢輕易登門求親的吧?!?p> 此話音落,徐童瀟緩緩的轉過眼眸,盯著姚辛夷的側臉,笑意清淺,她的姐姐,怎么看都是好看的。
被人盯的不自在,姚辛夷素手撫了撫面頰,問道:“你看我做什么?”
徐童瀟嘴角的笑意加深,面露狡黠,笑語道:“若說家室容貌,可沒人比得上姐姐你了,你自己又不肯好好的打理自己,說不準嫁不出去,到時我便給你也辦一場吧?!?p> 姚辛夷下意識的往后撤了撤身子,連連搖手,苦笑著說道:“姑奶奶,你還是放過我吧。”
眼瞧著姐姐困窘的面容,徐童瀟得逞的壞笑著。
隨著一聲驚呼扯回了思緒,高樓上一顆繡球拋出,那美嬌娘身子明顯一顫,怕是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那顆繡球好漂亮啊?!毙焱癁t的目光卻始終不離那顆繡球,錦緞精繡,別致的很。
姚辛夷亦抬眸望過去,口中幽幽的說道:“你喜歡啊,我給你搶來玩便是了?!?p> 徐童瀟又趕忙一把扯住了欲走的姚辛夷,笑笑說道:“哎哎哎算了,你把繡球搶回來人家還怎么招親啊,再說了,萬一那小姐看中我姐姐你俊朗的外形,偏要招贅為婿可如何是好呢。”
姚辛夷無奈的輕嘆了口氣,似是認真的做了個決定,說道:“那這樣吧,待咱們回家也辦一場,到時你在上頭拋繡球,我在下邊給你打掩護?!?p> “我?拋繡球招親?”徐童瀟呵呵,呵呵的干笑了幾聲,云淡風輕的自嘲,道:“算了吧,如此風雅之事不適合我,比武招親還差不多?!?p> 話語微微一頓,挑了挑眉梢,徐童瀟頗傲嬌的笑語道:“到時你暗助我一番,把燕王招回來成親算了?!?p> 姚辛夷不由得翻了個大白眼,一盆冷水潑過來,道:“人堂堂燕王爺,豈會去你小小招親大會,醒醒吧?!?p> 徐童瀟隨意的聳了聳肩,仿若并不在意,轉身抬步便走。
“哎去哪?。俊币π烈目觳节s了上來,問道。
徐童瀟素手輕指,望著藍天白云,杏眼半彎,笑笑說道:“郊外青山,去趕歌坡了。”
郊外青山,綠樹成蔭,草青花紅,小山坡上已經聚集了太多人,年輕的男男女女們著盛裝出席,南北坡上各自站開,準備引吭高歌了。
徐童瀟與姚辛夷混在那群少女中間,隨著又唱又跳,仿若小時候一般活潑輕快,自在無憂。
初玩時興趣盎然,跑了幾圈之后,徐童瀟的體力與興致都被消磨殆盡,尋了個間隙,匆忙躲到了一邊。
姚辛夷踱了兩步,隨手一指,笑問道:“怎么了,這么多能歌善舞的少年們,就沒有一個入得了你的眼的?”
徐童瀟撇撇嘴,輕搖了搖頭,口中不住的抱怨,道:“只能歌善舞有何用,我身份特殊,隨時會有危險來襲,殺手個個是高手,還指望我保護他嗎?逃亡都是個累贅吧?!?p> 無奈的輕笑一聲,姚辛夷涼聲低語,道:“你還真挑剔,又要文韜武略的不俗套,又要平易近人的不嬌縱,天底下如此這般的也就那一人?!?p> 望一望悠遠的天空,徐童瀟的目光中,蒙上了一絲落寞,低低一語,道:“那個人,望之可及,觸之而不可及?!?p> 眼瞧著她感傷的模樣,姚辛夷一陣心疼,卻口中還是打趣著說道:“好妹妹,不是姐姐咒你,你這輩子怕是嫁不出去了?!?p> “借你吉言。”徐童瀟苦澀的一笑,拍了拍姚辛夷的肩膀,頷首,笑意加深。
溱水邊一聲吆喝,隨之響起了祭祀法器的聲響,一下一下撞在了心頭,抽離了思想,心緒竟慢慢的平復下來。
徐童瀟雙手合十,靜立于人群之后,心中不住的禱告著。
一女法師手左手拖著一缽符水,右手執(zhí)柳條,沾了沾符水,一滴一滴輕灑到看客的額間,寓意吉祥順遂。
一滴冰涼滴在額頭,徐童瀟只覺心頭一顫,霎時間清涼通透,仿若與喧鬧隔絕,一個瞬間只有自己,清凈極。
祭祀儀式很快結束,青年們飛也似的跑向了河邊,三三兩兩的好友,潦水嬉戲,好不熱鬧。
徐童瀟靠在一棵古樹下,遠遠的瞧著他們的模樣,淺笑。
一陣恍惚,只覺得眼前的少年,面容一點一點的模糊,又一點一點變得清晰,竟然是燕王的模樣,他正潦著水,潑了一人,轉頭便跑,卻是腳下一軟,直接撲倒于河中。
徐童瀟突然噗嗤笑出聲來,驚了一側的姚辛夷。
姚辛夷眉頭輕蹙,竟也隨著輕笑出聲,問道:“你傻笑什么呢?”
“你看他……”徐童瀟出口的話只一半,眼前的畫面突然變回了剛才的模樣,依舊是那一群孩子于水中的嬉戲玩笑,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定了定心神,徐童瀟笑笑說道:“你看……那孩子摔得也太好笑了?!?p> 姚辛夷輕撫撫她的肩膀,柔聲說道:“你是不是太累了,我們回家吧?!?p> 徐童瀟竟是搖了搖頭,故作神秘的笑語道:“不急著回家,我還有一個地方想要去呢?!?p> 挑了挑眉,徐童瀟一派俏皮模樣,轉身便快步跑開了。
平時最愛熱鬧的徐童瀟,此番竟然對什么事都沒有太大的興趣,也實在讓姚辛夷摸不著頭腦。
她的疑惑終于在幾個時辰之后得到解決,所謂的有否興趣,皆是因了一段心事,皆是因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