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湖水,勝棋樓中,燕王靠坐在臨水的窗邊,靜賞。
朱棣時常會到徐府拜謁,卻也只寒暄幾句,問候一聲,便匆忙又離開,每每離開之前,卻不忘囑咐一句,讓人知會劉清硯,說他來過了。
他與劉清硯的見面,一向于避人處,總要有些秘密,是不為人知的。
劉清硯遠(yuǎn)遠(yuǎn)的行過來,口中不住的說道:“我這剛從華法寺酬神回來,就聽說你過來了,可見這菩薩多求一求還是沒錯的?!?p> “表姐!”朱棣高聲應(yīng)和著,快步迎出去,躬身頷首,說道:“讓表姐為我憂心,是我的不是了?!?p> 劉清硯素手輕撫撫朱棣的手臂,似嗔的說道:“你呀,只要你沒事就好了?!?p> 朱棣轉(zhuǎn)過身,托著劉清硯的手臂,兩人往樓中行去。
剛落坐,劉清硯便忙問道:“快給我說說,你怎么活下來的,他們都說你跑進(jìn)了個吃人的林子里,怕是沒命了?!?p> 聞言,朱棣噗嗤一聲笑了,含著笑意說道:“嗨,別聽他們胡說了,什么吃人的林子,那豈非說林中的花樹都成了精了,這話也就騙騙你們這些婦孺罷了?!?p> 劉清硯素手錘了捶朱棣的肩膀,涼聲說道:“那你說,你怎么死里逃生的?”
朱棣淡漠抬眼,幽幽的望向門外,淡語道:“那片竹林后是一處山谷,我被谷主所救,一直在谷中養(yǎng)傷,身子好了便匆忙回來了?!?p> “就這樣?”劉清硯似乎意猶未盡,口中疑問道。
“就這樣啊,不然呢?”朱棣輕笑了笑,轉(zhuǎn)而微斂雙眸,打趣的說道:“你不會以為有什么曲折離奇的經(jīng)歷吧?比如我被人一掌打在心口險些一命嗚呼了,好不容易被人救回來,又掉進(jìn)水中,發(fā)了高熱幾日不退,幾經(jīng)周折才保住了一條小命嗎?”
劉清硯輕哼一聲,道:“真如你所說,可還有的活嗎?”
朱棣哈哈一笑,遮掩了過去,面上的困窘,歷歷在目,他的確,就是這么活過來的,因為一個女孩子,拼了性命。
劉清硯才長舒了一口氣,手撫著腿又攥了攥,道:“唉呀,可把我給嚇壞了,怎么就出了如此蹊蹺之事了呢?”
朱棣卻是云淡風(fēng)輕的笑了笑,一臉無所謂的說道:“呵呵我身上什么巧合的事情沒有發(fā)生過呢?”
劉清硯聞言斂眸,心中一轉(zhuǎn),幽幽開口,道:“何人與你同行?是否他們起了壞心思要陷害你?”
“要害我的太多了,他們不過爾爾?!敝扉ψ旖禽p揚(yáng),笑笑輕語,道:“我這不是已經(jīng)回來了嘛,其他的事,我會自行慢慢處理妥當(dāng)?!?p> 是的,他會處理妥當(dāng),賬,得一筆一筆清算。
良久,劉清硯突然握住了朱棣的手腕,面色凝重,壓低了聲音問道:“燕王,你可知道這個突然出現(xiàn)的徐童瀟,到底是何人?”
聞言,朱棣眉頭輕蹙,片刻恢復(fù)平整,道:“我并不知道她是何人,怎么了?”
“可是我知道?!眲⑶宄庍嗤醯氖钟志o了緊,目光中一絲恐懼閃過,低語道:“她是蕭曉風(fēng),是元朝余孽,是被逼跳崖的那個女孩子,她是回來復(fù)仇的,燕王,聽表姐的,你得離她遠(yuǎn)些?!?p> “不表姐……”朱棣眼角微微一顫,他抬眸凝視著劉清硯,堅定冷語道:“蕭曉風(fēng)七年前便已經(jīng)伏法,現(xiàn)在在你我身邊的,只是徐童瀟,她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孩子?!?p> “可是……”劉清硯還欲說什么,卻被硬生生打斷了。
朱棣瞪著眼睛,低吼一聲,道:“沒有可是,你必須謹(jǐn)記在心,這是唯一的保命之法?!?p> “你知道!”劉清硯幽幽開口,復(fù)又道:“你要幫她?”
朱棣嘴角微微揚(yáng)起,涼聲說道:“若連我都不肯幫她,就真的沒人能幫她了,那么她真的就送命了,我不忍心,表姐,其實你也是不忍心吧?!?p> 聞言,劉清硯斂下眼眸,或者,她真的是不忍心的。
卻劉清硯還是無奈的搖了搖頭,低語道:“可你我不忍又如何?總有些人是忍心的,他忍心傷害別人,有一日便會忍心傷害你呀?!?p> 朱棣劍眉輕挑,笑語道:“你也說了是有一日,那一日不是還沒到嗎?”
劉清硯素手撫了撫他的手臂,饒是低吼了一聲,道:“可等到了那日便晚了呀?!?p> 朱棣眼角微微一顫,眼中一抹危險閃過,他涼聲說道:“表姐你向來最懂我,若我害怕被傷害,那么我多年來所做之事,就合該是畏畏縮縮的當(dāng)我的皇子藩王,任人擺布?!?p> 劉清硯無奈的嘆了口氣,淡語:“可那又怎么會是鐵骨錚錚的閻王爺呢?!?p> 朱棣笑了笑,意欲讓劉清硯安心,輕語道:“表姐放心,我不會有事的,我身邊貴人環(huán)繞,也斷不會讓我有事的?!?p> 話說著,徐童瀟那張笑顏又浮現(xiàn)在眼前,就是她啊。
劉清硯輕搖了搖頭,低低道:“但愿如此?!?p> 兩人靜坐良久,沒有再多說什么,自有自己的決定吧。
朱棣回府之時,只覺得院中安靜的很,無人一般。
朱榑等在房中,見他回來便迎了出來:“哥,回來啦?!?p> 朱棣自顧自的行至外榻坐下,隨口問道:“今天怎么如此安靜,溫涼呢?怎么只有你一個?”
朱榑眉頭輕挑,也走回了榻邊,淡語道:“我有話要與你單獨(dú)談,所以尋了個理由,讓她先回去了。”
聞言,朱棣呵呵一笑,說道:“不容易啊,你終于有所覺悟了,知道說話要背著些人了嗎?”
朱榑面色微凜,冷聲說道:“因為此番要談的話,不容任何人聽到。”
朱棣饒有興致的將身子往前探了探,笑笑說道:“如此嚴(yán)肅嗎?說來聽聽看?!?p> 朱榑緩緩轉(zhuǎn)臉,對上朱棣的目光,聲音壓的低低的,問道:“她就是蕭曉風(fēng)對不對?她就是你的秘密,對不對?”
朱棣眼角微顫,斂了眼眸,干笑兩聲,說道:“我的秘密是秘密,又怎會輕易被你窺了去呢?”
朱榑握了握燕王的手臂,說道:“哥,我素來與你交好,你所有的事我都清清楚楚,除了她,其實你從一開始,就對她的底細(xì)清清楚楚,你想保護(hù)我,你想自己扛,對不對?!?p> 朱棣心中一個激靈,轉(zhuǎn)手縛住朱榑,問道:“你查到什么了?”
朱榑搖了搖頭,卻是語氣頗堅定的說道:“沒有,她所有的一切都完美到?jīng)]有漏洞,什么都查不到,但我就是知道,你在保護(hù)她,或者說……你想保護(hù)她?!?p> 朱棣輕閉雙眼,長舒了一口氣,復(fù)抬起眼眸,冷聲說道:“老七你記住,蕭曉風(fēng)是個禁忌,誰觸及了都要死,所以牽扯的人越少越好?!?p> 朱榑點(diǎn)了點(diǎn)頭,嘴角揚(yáng)起一抹笑意,說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