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皇宮還一片幽靜,溫涼已踏著晨霧入了宮來。
皇上早朝還未下,一眾大臣正立于階下傾聽皇帝的訓誡。
修竹匆匆忙忙的行進殿中,拂塵一甩,頷首說道:“陛下,燕王府溫夫人求見,說是……燕殿下不好了。”
“什么?”朱元璋俶的拍案而起,高吼道:“宣她進來。”
“宣溫夫人進殿!”修竹扯著嗓子喊了一聲,迎到門前。
溫涼腳下步履匆匆,梨花帶雨的跨進殿中,絲帕輕掩口鼻,盡量克制著自己的抽泣,行到階下,站定,輕聲說道:“溫涼參見陛下!”
朱元璋端坐于龍椅之上,居高臨下,涼聲問道:“溫夫人,你說……燕王怎么不好了?”
“陛下,父皇,您快救救我家殿下吧。”溫涼突然痛哭一聲,撲通跪倒在地,口中含糊著說道:“殿下……殿下他撞了邪了,打獵打的好好的,他突然發(fā)了瘋了,沖進了那個什么竹林里,他們都說,兇多吉少了?!?p> 溫涼說著,聲淚俱下,霎時間,面上已掛滿了淚水。
朱元璋眉頭蹙緊了,眼中神色有異,冷聲道:“什么?”
齊王朱榑不由得冷哼了一聲,說道:“溫夫人,你說這話我可不信,我四哥那么精明一個人,說瘋就瘋了?憑空消失,呵呵呵,還真是有些可笑啊?!?p> 溫涼輕抬素手,絲帕輕拭面上清淚,抽泣著說道:“可我真真切切的瞧見殿下沖進那竹林中了?!?p> 朱榑撇了撇嘴,眼神淡漠,直盯盯的瞧著溫涼,句句緊逼,冷聲又問道:“你眼睜睜的瞧著嗎?為何不加制止,就任他往那竹林中去嗎?”
“我……我……”溫涼的困窘憋紅了面頰,掩不住的失措只好梨花帶雨,直說道:“殿下發(fā)了狂,力氣那么大,我哪里能將他攔住啊。”
聞言,朱榑打心里覺得可笑,低低的嗤笑一聲,不語。
朱元璋干咳兩聲,說道:“好了齊王,現(xiàn)在不是追究攔與不攔的時候,還是找燕王更重要些,別的事都可以待尋回他時再做商議?!?p> 朱榑眼瞧著溫涼,唇角勾起一抹冷冷的笑意,翻了一眼,回轉(zhuǎn)頭,低眸未言語。
卻朱元璋又低低一語出口,似自言自語,又似提出質(zhì)疑,道:“可這燕王怎么就會發(fā)了狂了呢?”
梅殷隨口說道:“是啊,不可能莫名其妙的瘋了,總要有個誘因吧?!?p> 階下一人說道:“呦呦呦,云南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啊,聽說那里巫蠱盛行啊,燕殿下該不會真的是……”
又一人說道:“我聽說啊,就藥山一帶,最猖獗了?!?p> 黃子澄突然輕咳了兩聲,說道:“大家不要胡亂猜測了,溫夫人不是說了嘛,燕殿下是沖進了個竹林里,一片竹林而已,還能為難的了咱們殿下嗎?!?p> 齊泰口中嘶了一聲,若有所思的搖了搖頭,說道:“不,我可是聽說,藥山腳下可是有一片墓竹之林,進去了可就出不來了,怕就怕燕殿下沖進那林子里,可怎么是好啊?!?p> “行了,諸位大人,別危言聳聽了,沒見尸首,就不能妄言生死?!敝鞓_托著長長的尾音,說了這一長串的話,轉(zhuǎn)而看向溫涼,冷笑一聲,說道:“溫夫人,你就這么回來了,不是放棄了吧?”
“當然沒有,我怎么會放棄呢?”溫涼剛剛止住的抽泣,又被朱榑挑起來,悲從心底里涌上來,滿滿的哭腔,說道:“靖江王跟藍公子還在搜山,他們說……說我一個婦道人家,哭哭啼啼的惹人心焦,才差人送我回來的,我也沒辦法呀?!?p> 話說著,溫涼嗚嗚嗚的哭嚎著,仿若要哭碎所有人的心。
她自己的心中卻無半點傷感,燕王,你就這么死了才好。
朱榑長舒了一口氣,眼角微顫抖,她哭聲刺耳,讓人心煩,手于額頭上敲了敲,仿佛自責這張欠嘴,哪壺不開提哪壺,于是咂了咂嘴,不打算再說話。
朱元璋手撫撫額頭,良久才低低開口,嗓音有些沙啞,說道:“好了好了,不要哭了,齊王說得對,沒有尸體,他或許還沒有死?!?p> 梅殷忙點點頭,附和道:“對對對,靖江王曾駐守云南,他定召集了所有官兵大舉搜山了,想必,不日便會有消息了,一定是個好消息?!?p> 溫涼嘴角下撇,沙啞著聲音,道:“但愿是個好消息?!?p> 朱元璋滿意的點了點頭,淡語道:“好,溫夫人,你暫時居于瀝福宮吧,讓嬪妃公主陪陪你,別太傷心了。”
簡簡單單的交代了幾句,溫涼便被修竹請出殿外。
行了幾步,溫涼腳下的步子站定了,淡語道:“我自己尋得到瀝福宮去,你不必隨我同去了,門外守著吧,等下皇上要叫人的。”
語畢,不顧修竹于身后行禮,溫涼便自顧自的前行,嘴角微微揚起,從未有過的舒心:秦河,我為你報了仇了。
“溫夫人!”朱榑于身后叫住了她,快步追上來。
聞聲,溫涼斂了面上笑意,緩緩轉(zhuǎn)身,欠了欠身,問道:“早朝還未完,殿下就這么跑出來了?可行嗎?”
朱榑咧嘴笑了笑,云淡風輕的說道:“沒什么不行的,我跟父皇說,四哥不在,我得護著夫人您,您心情不好,怎么能讓您一個人在陌生的皇宮里行走呢?!?p> “我不用你陪著,趕緊回朝堂吧,別開罪了皇上?!睖貨龅恼f了這么一句話,抬步便往前行去。
朱榑望著她的背影,嘴角一側(cè)輕揚起奇異的弧度,快步趕上,面帶一絲玩味的戲謔,壞笑著說道:“夫人您,很害怕跟我說話?。俊?p> 溫涼心頭一驚,斂了眼眸,閃躲著,只淡淡的說道:“你胡說什么?”
“沒胡說啊?!敝鞓_一臉的無辜,轉(zhuǎn)而又問道:“你若不怕,怎的這么急著離開呢?”
溫涼低眸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扯了扯嘴角笑意,輕語道:“我自是不急的,只是怕誤了殿下?!?p> 朱榑抽了一抹冷笑,眉頭輕挑,說道:“父皇是我的父皇,自然沒什么開罪不開罪的,現(xiàn)在什么事,都不如與夫人您說上幾句更重要?!?p> 溫涼心頭一凜,下意識的放緩了腳下步子,卻故作鎮(zhèn)定,涼聲冷語道:“皇宮中,雖是叔嫂,也還是不可走的太近?!?p> 口中雖是不悅,但溫涼卻是膽怯的,她不似別人有三寸不爛之舌可以顛倒黑白,她怕,不小心就會說漏了嘴。
朱榑往后倒退著走,面上笑意不減,說道:“其實……我總覺得你很眼熟,很眼熟!”
溫涼只覺得有一個瞬間自己的意識渙散,瞳孔在放大。
卻朱榑樂呵呵的轉(zhuǎn)過身去,隨口說道:“也許上輩子,我們也是叔嫂吧,呵呵?!?p> 一路上,朱榑再未說話,但溫涼的心卻始終不平靜。
她不記得,七年之前,她與秦河依附燕王府之時,有否見過這個……與燕王最好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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