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秀麗之城,一座藥山盡數(shù)珍奇,依附著藥山的僻靜山谷,被稱之為野云山谷,山陰一面瀑布傾瀉而下,山陽一片竹林遮光略顯陰森。
藥山腳下,與野云山谷毗鄰的,是一處靜雅的村莊,名為野云莊,莊中所居共二十戶人家,自給自足,與世隔絕。
進入村莊中,一路行進,最僻靜之處有一座院落格外顯眼,朱紅色的大門虛掩著,灰色的高墻遮蔽,掛滿了系著紅色緞帶的竹片,竹片之上,刻滿了詩詞歌賦。
翻身下馬,步履匆匆的推門而入,庭院里異常安靜。
“是誰來了?”似是聽見了什么動靜,云霧快步從堂中迎出來,高聲詢問,見到三人來勢,意料之外的微微一怔。
徐童瀟輕頷首,喚了一聲:“云霧師姐!”
這一聲出口,云霧仿若魂魄歸體,面上扯出大大的笑意,回施一禮,道:“小師妹,你怎么回來了?”
徐童瀟并不多加寒暄,不答反問道:“云霧師姐,莊中因何無人,是不是藍師兄回來過了?”
云霧身子微微一顫,顯然沒有想到她如此直接的問出口,笑笑問道:“你怎么知道?”
徐童瀟微斂雙眸,淡漠的冷語出口,道:“能調(diào)動莊中所有人出動的,恐怕也只有他一人了吧,所以請師姐告知,他現(xiàn)在人在何處?!?p> 云霧咬咬丹唇,低低一語,道:“那日藍師兄回來,召集了所有的莊中人,上了藥山,說是大舉搜山,好像有兩日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還在山上,反正莊中人還未回來?!?p> 的確,藍封嶠做事,從來不跟人解釋,想必云霧師姐也是不知道什么的,索性也就不問了。
“那好吧,我們先回山谷。”徐童瀟沖著云霧微微一笑,攜了姚辛夷與馮紫茜兩人,出了廳堂。
伸著頭瞧了瞧三人遠去的身影,云霧不由得吞了吞口水,只覺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撒謊畢竟不是她的強項,還好藍師兄此前早有準備,給了他一套說辭,否則單靠她,可沒什么法子招架這小丫頭。
徐童瀟帶著兩人一路快步行著,這座庭院不小,住的人卻不多,總有幾處小院是被荒廢了的,于是給了她機會,留了一個方便之門。
沿著門廊一直往堂屋后院行去,院子的最西北角,有一座荒廢的院落,院門上長滿了爬山虎,掛滿了青苔,跨過院門,只見滿眼的零落,靠近墻角的地方,有一口枯井。
徐童瀟突然站定了,口中幽幽的說道:“紫茜隨我從古井走,姐姐,你繞一段遠路,從墓竹之林入谷?!?p> 她的話語很飄忽,似乎不太確定,但是直覺告訴她,一定要去瞧一瞧,墓竹之林,不知燕王是否真的深陷其中。
“好!”姚辛夷回答的干脆,對于徐童瀟的任何要求,她都不會拒絕,雖然有些事她也辨不清原因。
徐童瀟與馮紫茜縱身跳入枯井之中,姚辛夷四下里瞧了瞧,確定沒有人跟蹤,才飛身跳出了院落,快步往墓竹之林方向行去。
火光氤氳的山洞里,徐童瀟傲世獨立,恍若仙子一般,靜靜的看著眼前傾瀉而下的瀑布,一陣陣清爽迎面撲來,卻涼透了一顆心。
望一眼幽幽山谷,水秀山青,徐童瀟卻覺心中空落落的,總有種不好的預(yù)感,那個夢,警示她此行定不簡單,怕是要在云南耽誤些時日的。
馮紫茜去收拾屋子了,徒留徐童瀟一人,心事盡數(shù)涌上。
往事一幕幕縈繞在心,憶起多年前,與藍封嶠初遇之時。
洪武十六年,廣西清風(fēng)寨遭劫,被蕭和救下,同時出手的還有一個俊朗的青年,便是藍封嶠,大家都稱他藍少爺。
乾元寨就此成立,而她們終于結(jié)束了幾年的逃亡生活。
那一年,她十三歲,初識二十一歲的藍封嶠,滿目憧憬,那時的他滿腹詩書,溫潤如玉。
她的院子里有一棵海棠樹,每到四五月份,花開繁盛,她時??孔跇湎?,聽藍少爺吟誦一首首思鄉(xiāng)的詩詞,同看微風(fēng)打落的粉紅色花瓣。
落一朵在頭上,藍少爺輕抬手為她摘下,撫一撫她的青絲,然后害羞的低首,淺笑,和著陽光,映的他的面龐異常的好看,情竇初開的年紀,她卻還不懂何為情愛。
平靜的生活,也只過了兩年,十五歲那一年,別人的提點之下,她終于了解了什么是情,卻被藍少爺無情的推進了別人的懷抱。
那一日藍少爺匆匆忙忙沖進了院中,輕撫撫她的面龐,輕聲說道:“曉風(fēng),我替你尋了個好人家,蕭爺爺已經(jīng)選好了良辰吉日,我親自送你出門?!?p> 她的眼中噙滿了淚水,轉(zhuǎn)了轉(zhuǎn)大眼睛看看天,顫巍巍的嘴唇,只吐出一個字:“好!”
背于身后的素手仿若一下子沒了力氣,一方絲帕掉落,她強扯扯嘴角,卻笑不出來,轉(zhuǎn)身走回了房里。
此后的日子,她與寨中人的見面,所談盡數(shù)是一個關(guān)于曹國公的人,硬生生將她從對藍封嶠的迷戀中抽出身來。
蕭爺爺眼瞧著執(zhí)拗的她有些心疼,便尋了個機會開導(dǎo)她,其實她并不是喜歡藍少爺,只是懵懂的初開情竇,錯把仰慕當(dāng)成了愛。
細想之下,她突然明白的透徹了,一個要將自己外嫁他人的人,也是不值得愛的吧。
她年輕的心智并不堅定,開始有些期待與曹國公的那場婚事,然而那一場婚事,險些斷送的她的一生。
自此,她才一點一點開始了解藍少爺?shù)男乃?,他一切的好,也許不假,但利益才是他最想要。
落崖重生,她一路南下,投奔了云野鶴,并認作師父。
野云莊中開始新的生活,卻不想師父為治她面上的燙傷,尋到了藍封嶠回莊,至此再見,她改稱藍少爺為藍師兄。
她心中恨意未消,退居野云山谷之中,利用師父所授陣法,設(shè)下墓竹之陣,不肯再見藍封嶠,也執(zhí)意不肯出山谷。
一路行來,藍封嶠的一切她看在眼中,心思也了解透徹。
夜深人靜的時候,她常常一個人望著院上的四角天空,她想逃,逃的遠遠的,永遠都不要再與這個人有任何交集。
然而她清楚的很,能幫助自己的,只有燕王。
燕王,曾經(jīng)冒著天下之大不韙,將她救下。
山洞中的火光搖曳著,有些恍惚,一個聲音自心底回蕩:燕王,這一次,換我來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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