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轉(zhuǎn)折,總在意料之外,意料之外的,卻總是驚人。
藍封嶠又捅了捅期泰,低聲道:“舅舅,你快想想辦法?!?p> 期泰心中雖有一絲氣餒,卻又不得不硬著頭皮上,便又請道:“陛下,我們琉球并不在意此事,畢竟未有夫妻之實,遠去琉球,此事也不會有人知曉,不知您的意下如何?”
朱元璋頗為難,眉頭輕挑向徐童瀟,又問道:“成親吶畢竟是她們自己的事,朕還真不太好說呀?!?p> 皇帝永遠都在扮演一個慈父,不好說,不能說,不該說,將一口口鍋推給別人,怨恨是別人的,罪過也是別人的。
其實對他來說,徐童瀟嫁與不嫁,皆有利有弊,那么結(jié)果如何都無所謂。
“期泰大人。”徐童瀟轉(zhuǎn)臉向期泰,微欠一欠身,面上笑意微揚,輕聲說道:“童瀟雖沒有母家,卻也萬萬不敢丟了臉面,二嫁他人,還是琉球的王親貴族,還望大人看在童瀟招待您幾日也算是盡心盡力的份上,能成全了我。”
期泰回以滿滿的笑意,柔聲輕語道:“小姐,便是與你相處幾日,期泰才敢貿(mào)然提出如此請求,小姐放心,嫁到琉球去,自有我給你撐腰,定無人敢以此事與你為難?!?p> 藍封嶠擠眉弄眼,期泰句句緊逼,瞧著那架勢,非要將她帶回琉球不可,然而徐童瀟何等人物,怎肯輕易就范。
徐童瀟的嘴角又揚了揚,笑意更加深了些,口中幽幽的說道:“期泰大人自是會護著我的,只是,童瀟自認(rèn)規(guī)矩不足,又口無遮攔,想是會不小心冒犯了妃嬪夫人,到時,怕是為我受過的,可也是大人您吧?!?p> 這一刻,期泰只覺得徐童瀟那滿面的盈盈笑意,中潛藏著冰冷的刀鋒,一刀一刀扎在他的身上,扎在心里。
不錯,連日來徐童瀟對自己的照顧無微不至,她帶著自己了解大明的風(fēng)土人情,卻是整日流連于煙花柳巷,本以為是件好事,卻怎么也不想,今日竟成了她對付自己的把柄。
見期泰不再做聲,藍封嶠不由得心中一慌,瞄了一眼皇帝,暗暗的拉了拉期泰的衣角,嗓中沙啞仿若無聲,低語道:“舅舅你說話呀,怎么了?”
期泰頭微微偏過來,面色晦暗,搖了搖頭,未言語。
一時間,整個院子,又陷入了一片寂靜,沒人開口了。
朱元璋眉頭輕蹙,問道:“怎么?怎么都不出聲了?”
徐童瀟欠身低語道:“陛下容稟,恕民女不能遠嫁?!?p> 期泰緩步行至中央,面上笑意全無,抱拳頷首,道:“陛下,既是大小姐認(rèn)定了不肯嫁,期泰不好勉強,這次的婚事,便罷了,就當(dāng)我不曾提過吧。”
朱元璋一時無言,點了點頭,說道:“額,那也好吧?!?p> 期泰暗暗的抬眸,轉(zhuǎn)臉看向徐童瀟,她笑意漾滿的臉,突然覺得有些膽怯,這個女人的心思,竟然如此百轉(zhuǎn)千回。
期泰又道:“既是如此,陛下,天色也不早了,期泰也該啟程離京了?!?p> “好!”朱元璋站起身來,頗具威嚴(yán),高聲說道:“諸位愛卿,隨朕移步殿前,與琉球使者,與我閔人送行?!?p> 奉天殿前空曠的白石地上,官兵守衛(wèi),達官貴胄,浩蕩。
朱元璋帶領(lǐng)著朱允炆藍封嶠等人,高立于臺階之上,直挺挺的背脊,盡顯一派王者之氣。
期泰攜著閔人三十六姓,站立于臺階之下,畢恭畢敬。
姚辛夷暗暗的開口,道:“皇室的規(guī)矩相當(dāng)繁瑣,此次的拜別,不知道要耗到什么時候,你要出去走走便快些去,這里我?guī)湍愣⒅??!?p> “還是姐姐最懂我。”徐童瀟輕眨了眨左眼,反身尋了個空子,從人群中鉆了出去。
此前,徐輝祖以身上潑了油漬,有失國威為由,退離了隊伍,自己前去行館換衣裳去了。
徐童瀟自己出來遛遛皇宮,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竟就在御花園中,遇到了她的“義兄”徐輝祖。
徐童瀟住了腳下步子,頗恭敬的微微頷首,笑意微揚,招呼道:“義兄!”
“別,我可當(dāng)不起你這一句?!毙燧x祖面色微凜,冷哼了一聲,目光淡漠打量著徐童瀟,冷聲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所說的義女,騙過了別人,卻騙不過我。”
徐童瀟斂了斂眼眸,干笑了一聲,說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我聽不懂。”
徐輝祖冷眸直逼徐童瀟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冷聲冷語道:“我的意思就是……你與那一位長得極像。”
徐童瀟也不回避他的眼神,直直的迎上去,淡淡一笑,問道:“那一位?呵呵,世上相似的人那么多,怎么你偏偏只覺得我是那一位呢?”
徐輝祖被她的目光打到,回轉(zhuǎn)了臉面,又道:“我從未曾聽父親提及過,他何時何地收過義女,而且,你手上有我徐家的玉簪信物,卻謊稱沒有,我不知你是何居心?!?p> 徐童瀟素手抽了腰間絲帕,掩口輕笑一聲,以一個局外人的身份,淡漠的開口道:“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曉風(fēng)知風(fēng)姐弟兩個那么傻,一個為了回家不知所蹤,一個以死為保徐家周全,而你,心安理得的操著她為你保住的家業(yè),厚祿高官,還對她避而遠之,真是讓人寒心?!?p> 聞言,徐輝祖心頭一墜,此事在他心中深埋七年,那是深深扎在他心頭的一根毒刺,他從不肯提及,卻又拔它不出。
雙手于身后握緊,徐輝祖冷語道:“我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你最好給我安分些,否則,別怪我對你不客氣?!?p> 徐童瀟輕笑一聲,云淡風(fēng)輕的隨口一問,道:“怎么個不客氣法?去皇上面前,誣陷我就是蕭曉風(fēng),借他人之手殺我,保全你自己的名聲嗎?”
徐輝祖猛地抬眸,看向了徐童瀟,一瞬間心中五味陳雜,他確是不愿意再沾染關(guān)于蕭曉風(fēng)的一切,就算是一個人僅僅與她相似也不行。
但他確實也有不忍之心,一個花樣年華的姑娘,縱使她與蕭曉風(fēng)頗有淵源,也不可輕易斷送。
殊不知許多年前,他也曾期盼過一雙弟妹的歸家,然而那時,他還未襲魏國公爵位,如今來說,終究是有不同了。
最終,他不發(fā)一言,甩了甩寬大的衣袖,抽身離去。
徐童瀟靜立于他的身后,望著他遠去的落寞背影,心頭也是百轉(zhuǎn)千回。
經(jīng)歷的悲哀太多,保護自己最好的方法,就是滿身帶刺的先發(fā)制人,即使對方,是自己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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