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反目
紅瑩說，那君玄，實(shí)在是罪大惡極，窮兇極惡，不弄死他，天理都不容……并且，她還使勁兒地攛掇我，讓我親自動手結(jié)束君漠的性命，因?yàn)椋c君玄，長得別無二致，肯定也是君玄的托世無疑……
面對紅瑩這樣的神邏輯，和那滿腹的正義，我一時有些詞窮，不知道說些什么才好……
紅瑩無比氣憤地對著我問道——倘若有這么一個人，你對他掏心掏肺，為了護(hù)他周全，不惜賭上自己的性命，可他呢，卻對你百般利用，心存芥蒂，為了他的天下蒼生，只會往死里逼你，若是能見到他，你將如何？？？
這樣聽來，著實(shí)是有些欺人太甚！??！可是，我又能如何呢？？？畢竟，我不是璃陌，就算君漠是君玄，我又哪有資格對他如何呢，也頂多是以一個旁觀者的姿態(tài)，冷冷地沖著黑心黑肺的他翻白眼，吐口水，不屑與之為伍罷了……
我不自覺地蹙起了眉頭，深深地陷入了一片無盡的沉思中……
紅瑩突然將一把明晃晃的菜刀，強(qiáng)硬地塞進(jìn)了我手里，她一面甩著小短尾巴用身體往前推我，一面不斷地慫恿我，說什么前世的恩怨，也該由今世的我徹底地做個了斷了，殺了君漠，我就大仇得報了……
我一再躊躇著，臉上掛著討好的笑，意圖以此來獲得商量的余地，可紅瑩態(tài)度卻過于強(qiáng)硬，瞪大了雙眼死死地盯著我，一副我不動刀她便動嘴的架勢……望著那樣發(fā)狠的紅瑩，我的頭皮忍不住一陣發(fā)麻……
“你說，這君漠，會不會是那君玄的私生子啊，就這樣殺了他，會不會有點(diǎn)……有點(diǎn)作孽??？”我怔怔地笑著。
“父債子償，殺了他，那也是天經(jīng)地義！”紅瑩的眼睛中，閃爍著堅毅的目光，“主人，你已經(jīng)被那君玄，活活地逼死過一次了，如今，還想要被第二個君玄再給逼死一次嗎？”
紅瑩對著我好一番苦口婆心諄諄教導(dǎo)，從她那憤憤難平的眼神中，我似乎仿佛讀懂了她在內(nèi)心深處想要對我說的話——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怎么就不能長點(diǎn)心呢?。?！
我萬萬不敢告訴紅瑩，現(xiàn)在的我，被君漠瀟灑地?zé)龤Я搜?，馬上就要活不成了，并且，還會比璃陌死得更慘，更慘，更慘……相信，若是紅瑩得知了這樁事，肯定會將君漠啃得連渣都不剩的……
在紅瑩的百般推搡下，我哆哆嗦嗦地拎著刀，顫巍巍地來到了君漠的床前。君漠一動不動地躺在那里，聽不到一點(diǎn)點(diǎn)微弱的呼吸，烏黑的睫毛長長又彎彎，臉上的棱角堅毅分明，怎么看怎么像是世界上頂級頂級的工匠，用白玉鑄成的童子……這世上，能生得如此好看，貌賽潘安的，估計，也就只有他這一個鮫人了吧……我癡迷地望著君漠那副還在沉睡的蒼白面孔，一想到要?dú)⒘怂?，心頭還是忍不住有幾分隱隱作痛……
見我如此扭扭捏捏，猶豫不決，身后的紅瑩完全失去了耐性，她一再催促我快點(diǎn)動手……我只好一派鄭重地瞇起了眼睛，用刀按著君漠的身體上下打量，可打量來打量去，委實(shí)是不知道該從哪里下手啊……
這時，紅瑩突然扭了一下自己的身子，她的小短尾巴毫無預(yù)兆地沖著我的腰重重一掃，我整個人便瞬間失去了平衡，舉著刀便驚恐著，尖叫著，沖著君漠狠狠地?fù)溥^去了，更驚悚的是，居然在這個時候，本來一直昏迷，怎么潑冷水都弄不醒的君漠，居然睜開了雙眼……
就在我手中的刀就要直戳君漠的胸口時，樹婆婆如及時雨一般地出現(xiàn)了，她用細(xì)長的柳樹枝，將我的身體托住，我順勢站了起來，沖著樹婆婆像個白癡似的撓著頭皮笑著……
樹婆婆的臉上，擺出了一副識破了我和紅瑩所有意圖的睿智神情，但是，卻與我們心照不宣，一句話不說，只是站在那里，像審判罪人似的，用毒辣辣的目光審視著我們……而君漠，則深皺著眉頭，饒有興致地望著我，就跟我背著他做了什么背信棄義的下流勾當(dāng)似的……更過分的是紅瑩，只是擺出了一副小鳥依人的姿態(tài)躲在我的身后，絲毫沒有了方才極力攛掇我殺了君漠的堅決，于是乎她在無形之中，成功地甩了一口頂級大頂級大的黑鍋給我，于無言之中大喇喇地向著眾人揭示——這一切，我是主謀，主謀，主謀?。。?p> 一時之間，氣氛著實(shí)是有些過于尷尬……
我先是輕咳了一聲，然后屁顛兒屁顛兒地趕忙跑到君漠的身邊，一面在君漠的耳邊不斷地晃動手中那把菜刀，一面自言自語似的說著：“最近，這不歸城的天氣，著實(shí)是有些太熱，我這不是怕君漠那腐爛的皮肉跟發(fā)酵的便便似的，招來蒼蠅嘛，所以，才拿東西給他扇扇，降降溫……”
見這一條絲毫沒有半點(diǎn)說服力，我繼續(xù)一本正經(jīng)地扯道：“想當(dāng)初，華佗華老先生，不就是給人刮骨療毒來著嗎，雖然我醫(yī)術(shù)不精，也沒讀過什么醫(yī)書，但是，沒吃過豬肉，我還能沒見過豬跑嗎，我看過屠戶給豬羊狗牛剝皮剔骨，所以，你就放心地讓我給你刮刮骨頭排排毒吧！”
紅瑩連連點(diǎn)頭表示贊同，甚至還隱隱地懷有幾分期待……而君漠的眼睛中，對我的嫌棄和鄙視，則是愈發(fā)地濃烈了……
之后的這幾天，樹婆婆堅決不允許我和紅瑩單獨(dú)接近君漠，我想要對君漠大獻(xiàn)殷勤，也是難比登天啊……君漠一個字都不愿意同我說，還每時每刻都拿大大的白眼狠狠地甩我，我若是臉皮再薄點(diǎn)兒，在那樣的目光中，我肯定會生生臊死……這樣的日子，真的是好惆悵啊……
在樹婆婆的吩咐下，我和紅瑩乖乖地用銅盆端著水，準(zhǔn)備給君漠清洗傷口用，這時，我的整只手掌突然消失，銅盆重重地咣當(dāng)墜地，水濺得到處都是……我驚恐極了，不由得尖叫出聲，腳下一個不穩(wěn)，踉踉蹌蹌地跌在了地上……
君漠講述了他為了尋回法器，把我引進(jìn)不歸城，然后又聽信倨傲的小人之言，燒毀了血契，將我害成如今這步田地的大致經(jīng)過……
聽完之后，紅瑩直接就炸毛了，露出獠牙便沖著君漠撲過去了，甚至都不惜跟袒護(hù)君漠的樹婆婆動手了……可見，紅瑩的心中，和璃陌長得好生相像的我，位置，實(shí)在是太重了……
紅瑩完全是瘋了，眼睛中的血管條條綻開，滿目皆是赤紅，看起來著實(shí)是太過駭人……對于樹婆婆的出手相救，她實(shí)在是憤怒到了極點(diǎn)，多年的交情全然不顧，出手也越發(fā)地狠毒，搞得整個閣樓搖搖晃晃，幾欲轟塌……
紅瑩雖然招招兇猛，但是整條魚卻被沖動沖昏了本來就不見得有多聰明的頭腦，還喪失理智，招數(shù)之中完全沒有半點(diǎn)章法，在姜還是老的辣的見多識廣的樹婆婆面前，紅瑩很快地就敗下陣來，并且，整個身子被青綠的帶著米粒大小的新芽的柳樹枝，綁得七葷八素，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就跟一個超大版的肥粽子似的……
盡管是這樣，紅瑩還是堅持在地面上艱難地蠕動著自己的身體，張著自己的獠牙，努力沖著君漠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