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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銀之翼的騎士

15、山民之村(中)

蒼銀之翼的騎士 森見泉 3501 2018-08-25 12:33:22

  “很順利嘛……”

  終于走出了那山壁與山壁間逼仄的羊腸小徑,魯伯就像在樹窩子里趴了三天三夜,總算有所收獲的獵人一樣,長長吁了口氣,低聲道。

  他身后的羅曼連忙在他腰間掐了一把,接著湊到他眼前,比了一個“噓”的手勢??上г谶@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色里,魯伯只看得清一個模糊的輪廓。

  “沒關系的?!?p>  走在最前面的安拉貝爾也松了口氣,語帶笑意地回頭道。

  “至少三十步內(nèi),沒有人在?!?p>  聞言,兩人一下子放松了下來。

  安拉貝爾其實很理解他們的感受。

  剛才那段行程實在糟糕得要命。爪子谷間的小徑又窄又長,就像一條縫一樣在兩面緊緊挨著的巖壁間扭曲延伸。不僅無法容兩人并肩而行,有的地方甚至得側(cè)著身子,如螃蟹般一步一步地挪過去。

  小徑兩邊的巖壁又高又陡,只在遙遠的夜幕中留下一線漏入點點星光。抬頭望去,望著那位于黑暗彼端的微光,便讓人不由得聯(lián)想起用作監(jiān)牢的高塔。只覺得好像是身披鐐銬,枯坐在陰暗塔底的囚徒,一時胸中惶惶,猶如窒息。

  這片昏黑的山谷之中,視覺的作用幾近于無,觸覺卻被無限放大。一行人就在這樣一條小徑上摸索著前行,不時觸及巖壁上滑落的幾顆夜露,或是一小片冷膩膩的苔蘚。昏暗與寂靜,讓人對時間的感覺都慢慢凝固了。

  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

  安拉貝爾時而覺得無邊的夜色猶如一雙一雙扼住她咽喉、使她窒息的大手,她就是失去自由,在枷鎖間掙扎的囚徒。時而覺得頭頂那蛇一樣蜿蜒的谷口上,下一刻便會亮起一排排長龍般的光火,投石與箭矢如雨般落下,將一行人徹底埋葬在這里。

  好在這些都只是錯覺。一行人終究平安無事地走出了山谷。在走出爪子谷的那一刻,安拉貝爾很有一種如釋重負,從難忍的壓抑中解脫出來的舒暢感。大概,人類在天性上就不適應那樣黑暗而逼狹的地方。

  緊接著魯伯出來的是克洛娜、洛奇和懷特,最后則是負責殿后的兩位傭兵。

  巴迪是被那段小徑折麼得最慘的一個。也不知他那如熊一般健碩,肌肉小山一樣的身體,是怎么擠過那些難以通行的狹隘處的。安拉貝爾看見他脫了皮甲,裸露在外的肩膀、大臂、胸、背上都有不少擦傷和刮蹭得紅腫的地方。

  “這些山民還真是松懈……”

  壯碩的傭兵嘟噥了這么一句,便擰開腰間的皮囊,一邊摸索著自己的傷處,一邊倒出清水,仔細沖洗。走在巴迪身前的瓦爾琳則摸著黑,掏出繃帶和傷藥,然后朝安拉貝爾歉意地一笑。

  “我們還得耽誤一會。這里就交給我們吧,保證不漏過一個山民?!?p>  “嗯,那拜托了。”

  安拉貝爾理解地點了點頭后,又轉(zhuǎn)向其余人,向前招了招手,隨即反應過來他們是看不見的,于是開口道:

  “大家跟我來。”

  她的雙眼在黑暗中散發(fā)著金黃色的、若有若無的熒光,瞳仁更是收縮成了貓一樣狹長的豎瞳。

  就職為龍脈術士后,除了不宜顯露人前的血脈法術,安拉貝爾還獲得了一個名為「知覺銳化」的職業(yè)天賦。這是一個相當高級的復合天賦,不僅大大強化了小姑娘的五感,使得她能在黑暗中視物,還讓她可以如蛇一般,依靠生物散發(fā)出的熱量分辨其位置。

  在這樣星月黯淡的夜色里,小姑娘就相當于一個行走的人型探測裝置。也是多虧了她的指引,一行人才能這么順利地躲過盜匪們的監(jiān)視,穿越爪子谷。

  受地勢所限,山民之村并不大,約莫只有拓荒村的六分之一面積,人口更是少得可憐。整個村莊就像克洛娜給他們介紹過的一樣,呈一個扁平的扇形分布。最外圍是成年男人們各自獨立的居所,再往里分別是全村公用的磨坊、硝皮制皮的作坊、木匠作坊,以及一塊集會用的、被一棵大栗樹蔭蓋著的空地。

  而在村子最深處,位于緊貼著巖壁的扇形頂點上的,則是一排內(nèi)部全打通了的木頭矮屋。那是村子里所有女人和孩子們的住處。這些女人和孩子就像磨坊、皮木匠作坊,還有山坡上的梯田一樣,是所有男性山民共有著的。

  據(jù)克洛娜說,村子里的每一個成年男人,都能非?!肮健钡匕凑账麄兗s定好的順序,輪流去那個大屋子里過夜。即便輪到的女人可能是他的親生母親或姐妹。

  同時,女人一旦懷孕,也根本無法確認父親是誰。所以村子里的每一個男人都是這些女人的丈夫,這些男人也全部是每一個孩子的父親。

  聽到這些后,安拉貝爾被惡心得不行,商隊里的其他人也是一副見怪不怪,山民本就該這么骯臟的表情。

  小姑娘這才體會到,瓦爾琳曾說過的“山民甚至不能算人,只是些會說話的野獸”是什么意思。她對山民那種“反抗壓迫,崇尚自由,追尋世外桃源的隱者”般的想象早已不復存在。

  她明白到,真正的山民其實粗野、殘忍,而且愚昧不堪。他們的自由更多是一種失去約束的肆意妄為。他們的風俗因封閉與貧困而扭曲不堪,更談不上什么倫理道德,簡直就是些徒有人類外形的青銅種族。

  而這個山民之村里的一切,也都在印證著瓦爾琳他們的說法——這算是安拉貝爾至今為止,見到過的最為粗劣的一個人類聚居地了。

  歪歪扭扭的土路毫無規(guī)劃,似乎只是山民們隨意踩踏成的小徑。村子里的建筑又小又破,與其說是房屋,不如說是勉強能遮擋下風雨的窩棚。整個村子中到處是人與牲畜的糞便、爛泥臭水坑、帶著一層腐肉的不知是什么生物的骨頭,嗡嗡作響的蚊蟲成團成團地亂飛,將嗅覺與聽覺全都異常敏銳的安拉貝爾折磨得難受無比。

  貧窮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這個村子里無處不透著的懶散與得過且過。

  小姑娘強忍著那些糟糕的氣味,一邊領著眾人摸黑往前,一邊仔細分辨著窩棚中男人們的粗重鼾聲。她帶著一行人向西繞了小半圈,從睡得最熟的兩個窩棚間穿過,來到了那個集會用的空地上。

  “有人在附近?!?p>  安拉貝爾突然停步,耳朵微微一動,如此說道。

  那聲音很輕很輕,就連安拉貝爾這樣超人的聽覺都幾乎將其漏過。它聽起來既不是腳步聲,也不像正常人的鼻息,反倒像一個被扎了洞的皮球在緩緩漏氣時發(fā)出的咝咝聲。如果不是一聲極細微的咳嗽,安拉貝爾甚至不確定那是一個人。

  “這邊?!?p>  很快的,她就在那棵冠大如蓋的老栗樹下,找到了聲音的源頭。

  這是一個女人,一個模樣凄慘無比的女人。她整個身子都倒臥在又臟又冷的爛泥地里,脖子上套著一圈繩索,被像狗一樣拴在了老栗樹下。她的四肢無力而沉重地垂在身側(cè),角度詭異且扭曲。安拉貝爾一眼就看明白了,這是被人生生折斷了的結(jié)果。

  女人幾乎完全赤裸,她身上只有幾片破布和披散開的、滿是臟污的長發(fā)勉強蔽體。裸露出的肌膚上遍布著淤青、擦傷和干涸了的血痕。這讓她看起來就像一只又臟又破的麻布袋子,沒有絲毫旖旎之感。

  除此之外,安拉貝爾還從她身上聞到了一股刺鼻的尿臭味,以及一種她從未聞過的,微腥的、奇怪的像是栗花一樣的氣味。

  安拉貝爾簡直無法想象,這個女人此前曾遭受過怎樣的折磨。這樣的一幕讓小姑娘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她強忍著心中猛然升騰的怒火,盡力保持克制。安拉貝爾想到了某種可能,于是低聲詠唱出一個神術。

  一團柔和的白光在她手中亮起,她身后的眾人先是略感不適地眨了眨眼眼睛,接著便看清了小姑娘剛見到的這一幕。

  “媽媽!”

  聽到克洛娜的呼喊,女人的身體微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一臉惶急的克洛娜剛想沖過去,就被羅曼從身后抱住。羅曼的臉色同樣難看得嚇人。

  安拉貝爾已來到了女人身邊。她蹲下身子,右手伸出兩根手指,在女人的頸側(cè)探了片刻。

  然后,小姑娘立刻從腰間拔出匕首,挑斷了女人脖頸上的繩索。她不顧女人身上的臟污,小心翼翼地托著她的后頸與腿彎,將她一把抱起,向著那排窩棚中看起來最寬敞也最舒適的沖去。

  魯伯會意地搶在安拉貝爾之前,仿佛泄憤般一腳踢在那窩棚前的木柵欄上。

  寂靜總是將夜色里的一切動靜反襯得尤為突兀。“哐”的一聲巨響后,木柵欄被直接踢飛了一截。整個山民之村就像被這一聲巨響驚醒了似的,零零散散地傳來了透著訝異與茫然的嘈雜聲響。

  安拉貝爾對這一切不置一顧,只是抱著克洛娜的母親,沖進了那門戶洞開的窩棚。

  而在窩棚最里處的床鋪前,一個一臉絡腮胡子的男人剛從床上爬起。他有些茫然地看了一眼開了個洞的自家大門,然后便抄起靠在墻邊的一根木棒,一邊高聲怒吼,一邊向門口走去。

  “什么人!?是哪個膽大妄為的狗崽子?”

  安拉貝爾速度絲毫不減地迎面而上,身形一晃,便將男人甩在身后。那男人很明顯地愣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緊跟著安拉貝爾的魯伯搶入懷中,狠狠一拳搗在胸腹之間。

  男人瞬間失聲,兩顆眼珠外鼓得就像一只蛤蟆。他的雙手下意識地捂住肚子,嘴巴大張,胃液混合著口水不受控地從嘴角流下。然后,男人膝頭一軟,身子向前倒去,就這么跪趴在地上,失去了意識。

  魯伯從房梁上抽下一條裁剪好的山羊皮帶,將男人捆了起來。而安拉貝爾看都沒看那個男人一眼,她只覺得這些山民都該去死。

  但現(xiàn)在,最重要的該是救人。

  安拉貝爾將克洛娜的母親安放到了床鋪上。

  “克洛娜、洛奇,你們?nèi)恍崴?,越多越好。再把能找到的草藥、傷藥、干凈麻布都送過來?!?p>  “……好的?!?p>  洛奇應了一聲。他的聲音帶著顫,今晚的一切對他而言都太刺激了點。但年輕的商人還算鎮(zhèn)定,他咽了一口唾沫,便拉著已經(jīng)六神無主的克洛娜去尋找灶臺。

  安拉貝爾輕嘆了一聲,又跟懷特對望了一眼。懷特點了點頭,對魯伯和羅曼說道:

  “走吧,得讓那些山民學會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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