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7章 減九為一，重回夫家

　　　　昌樂直視著惠帝的目光，問：“父皇要告訴女兒嗎？”

　　以問代答的方式，順利地讓惠帝講起這番君臣爭論的根本原因：“朕想為你母后修建九座佛寺，讓她能夠永世接受萬民祭拜?？身n相卻說……”惠帝似些有躊躇，可見他也不是完全不顧朝臣的看法。

　　“不如讓女兒來猜一猜?！辈龢方涌诘溃骸绊n相一定認(rèn)為此舉勞民傷財(cái)，會使民怨沸騰，對不對？”

　　惠帝再次審視著女兒，問：“你也這么認(rèn)為嗎？”

　　“母后薨逝，父皇想要聊表哀思也是人之常情，但是九座佛寺修建起來的確工程浩大，勞民傷財(cái)。”

　　惠帝雙眸忽然變得深沉黯淡，“連你也不理解父皇?！?p>　　昌樂的心口仿佛被一根尖刺狠狠地扎了一下，讓她在疼痛之余又生出無限彷徨。她起身走到惠帝膝邊，跪坐于地，雙手緊握著惠帝搭在膝頭的一只手，說：“女兒如今只有父皇，當(dāng)然想事事都順著父皇?？膳畠鹤孕》蠲Y佛，這些年見了太多的民間疾苦，實(shí)在不能置百姓于不顧?！?p>　　“如今長安歌舞升平，百姓安居樂業(yè)，朕為了社稷、子民，辛勞二十余載，如今連為亡妻修建佛寺都不行嗎？”

　　昌樂見惠帝頗有孤寂之色，忽然理解了他那種不被眾人理解的孤獨(dú)。

　　“父皇為母后修建佛寺，讓她的亡靈可以接受萬民香火，母后若是地下有知，一定也會倍感欣慰?！被莸勖嫔砸娋徍?，昌樂趁機(jī)又問：“只是父皇為何一定要建九座？”

　　“九九歸一，終成正果?！?p>　　九九歸一，終成正果……九九歸一……歸一……

　　昌樂在心中默念著惠帝的話，心頭忽然有了主意。她抬起頭，朝著惠帝問道：“父皇，你說若是母后返靈，又會選擇哪一座？”

　　惠帝瞬間愕然，他的確沒有想過這個問題，若真如女兒所言，在佛寺建成之日，如瑾返靈，那時的她究竟會選哪一座？

　　“父皇，母后常說此生能得父皇愛重，是她今生最大的福氣，可盡管身為后宮之主，擁有一切的她，還是不能夠得到父皇完整的一顆心。如今，父皇為什么不能把對她的追思都寄予一處，也好叫她能夠更加完整地感受到父皇對她的這份心意。”

　　惠帝的眼中略有松動，他有些驚訝，亦有些感動，他望著女兒的眼睛，從那雙澄澈如鏡的眼眸中，仿佛看到了皇后曾經(jīng)的那些過往。這一瞬，他忽然明白自己入殿時，為什么會覺得昌樂和妻子相像：二十年的言傳身教，她的所思所想、言行談吐，無一不是深受妻子的影響。

　　“你容朕再想想！”

　　雖然沒有得到一個明確的回復(fù)，但昌樂知道自己的話已經(jīng)起到作用。于是，她也不必多留，只以回去幫助平樂為由，向父皇告別。

　　含元殿中的諸臣，終于在黃昏前，得到惠帝口諭，將原本要修的九座佛寺減為一座。

　　韓相領(lǐng)旨退去后，便又趕著前去工部叮囑征徭役與選址事項(xiàng)。

　　皇后首七之后，宮中的哀痛氣氛已散了不少。這晚，昌樂送走了平樂之后，又回自己的寢殿中，待了良久。

　　洛兒與襄兒照著昌樂的吩咐，將那些充滿母女二人回憶的東西，收拾到一個碩大的金絲楠木箱中，準(zhǔn)備一會兒派人送至公主府去。

　　襄兒見昌樂獨(dú)自坐在妝臺前看著首飾發(fā)呆，便有心將她的注意力從哀思中轉(zhuǎn)開。

　　“公主，一會兒奴婢能親自送這些東西到公主府嗎？”

　　昌樂回頭看著已被她們填滿的箱子，道：“怎么，你還怕半路丟了不成？”

　　“那倒不是，公主的東西，料他們也不敢弄丟。只不過是奴婢想要去看看公主府?！?p>　　昌樂這才想到，本打算在三朝回門之后，就住進(jìn)去的府邸，如今卻還在空著。大婚那晚，笛宣跟自己說，第二日就搬回公主府去，可沒想到第二日晨起，便因母后病危而回宮。

　　“公主，我們什么時候到公主府去??？”洛兒顯然也對公主府充滿了期待。

　　昌樂看著她倆那幾乎一樣的期待眼神，只能含糊道：“今晚肯定是來不及搬了，我們再緩幾日吧！”

　　果然，襄兒立刻失望地坐倒在軟墊上，嘆息道：“唉，要等到什么時候？奴婢可都盼了好些年了，怎么還要等??！”

　　洛兒戳著她的胳膊，提醒的她注意儀態(tài)，然后勸她道：“公主都不急，你急什么？”

　　襄兒不服地辯解道：“我只是不想公主再回到劉府受那個林伊沄的氣，公主身份尊貴，如今又算是她的嫂嫂，可你看她那天的言行，哪有一點(diǎn)尊重公主的意思?！?p>　　洛兒想起伊沄那日的故意刁難，也不覺生了幾分怒氣?！肮髂隳钪执髮④姷亩髑?，處處對她忍讓，可她也太不懂事了，哪有新婚之夜拖著駙馬不讓入洞房的？”

　　襄兒見洛兒也和自己站在了同一陣線，立刻應(yīng)和道：“就是??！她也太不懂事了，沒聽人家說春宵……”

　　昌樂面上一紅，趕緊打斷她道：“行了，越說越不像話了，兩個未出嫁的姑娘說這些也不害臊！”

　　襄兒吐了吐舌頭，洛兒也抿唇低下了頭。

　　“我知道你們是為我好，可是……林大將軍為了救我舍掉了自己一條命，若非如此，伊沄也不會自小孤苦無依，被笛宣的父母收養(yǎng)。”

　　“可公主這份情要還到什么時候？”洛兒問。

　　昌樂一時語塞，大婚當(dāng)天的事，她并非全不在意。只因不想破壞那日的美好氣氛，又顧及劉家二老的面子才沒有與她計(jì)較。她拿著洛兒的話捫心自問，才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也不知道對于伊沄還能忍耐到什么時候，什么地步。

　　“以前只覺得她從小失了父母很可憐，可漸漸地發(fā)現(xiàn)她就像是個被寵壞的孩子，總是無理取鬧。好在我很快就會搬到公主府去住，她也遲早是要嫁人的，再忍耐一段時間，我們很快就不用和她生活在一個屋檐下了?！?p>　　襄兒對于昌樂的忍耐并不認(rèn)可，但如今也只能盼著早日搬到公主府，遠(yuǎn)離那個不明事理的恩人遺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