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貴女輕嘆,不愧是姬家之風(fēng)骨,程溪若主動發(fā)難,姬惜一手雷雨化春風(fēng),將程溪若凌厲之勢消打無形,最后主動軟下身子先道歉,這般作為滴水不露,可見得手腕。
姬欣方才的爭鋒相礪在席間諸位貴女眼中看來并不難對付,姬惜這種可攻可低的手段才是最可怕的,因為誰也料不到她下一步會走什么棋。
平日里姬霜在人群中耀眼奪目,旁人通常很難注意到姬惜,而此時姬霜抱恙姬惜出來主持大局,一番指掌風(fēng)雨化為無形不禁讓人心底感嘆,不愧是世人殊姬,名門貴閥,姬家的靈氣一代代地縈繞在姬氏之女上,居然從未斷絕,這樣求也求不來的福氣實在讓人驚羨……
想到這里,不少人的目光又移向了姬梵的臉上,那張零雨其濛,清幽星媚的臉以少女之姿綻放了姬氏女郎獨有的國色傾城,便是與“京都三妍”的程溪若蕭秋華相比也不遑多讓。心中感嘆,姬霜之后,姬家又要出一個引無數(shù)英杰盡折腰的絕色佳人了,再加上一個姬惜,姬家之勢只怕便是姬霜不復(fù)榮光,也不會減滅幾分。
至于姬欣,大多數(shù)人的注意力并沒有放在這個年幼的女孩身上,而坐在一旁的姬欣,大約也知自己方才失言,沉默地坐在姬惜身旁不再說話。
此時舞樂聲起,席間奏起了靡靡之間,身著彩衣云裳的舞女在眾席間舞躍,翩翩如蝶引宴中諸人賞心悅目,并不時發(fā)出贊嘆。甚至有不少小女郎看著宴前的舞姬如夢如幻的身姿,都忘了品嘗眼前奢華珍饈。
姬家此次將家中最好的歌師舞妓拿出來獻藝諸人,自然是要將自己的家華底蘊拿出來,據(jù)綠柳聽說,這一批新買的舞妓是從三歲就訓(xùn)練舞姿的女子,而現(xiàn)在跳的這一支舞是從一年前就排好的,大舞師從一百個女孩里精心挑選,跳得最好的二十個人方能在今天展現(xiàn)舞蹈給諸人觀賞。
舞曲完畢,眾舞妓香汗淋漓地跪地伏下行禮,不敢抬頭,賤籍是不可仰望貴族的,別說是奴仆,便是庶子庶女見了嫡貴也是不可抬頭。宴內(nèi)不少女郎開始贊嘆此舞之絕美,姬惜笑笑,便吩咐下人賞錢銀給這些舞妓,她們一聽此舞主人滿意還得了賞銀,立時興奮得眼睛都亮出光來,極是喜悅的退下了。
姬梵想了想,便吩咐綠柳也賞幾貫錢下去,這一筆賞賜于平民是極豐的,幾貫銅錢可以讓諸妓家人吃飽肚子幾年,所以她們更是對姬家主人千恩萬謝。綠柳倒是笑笑,說:“各位姐姐不用再謝了,我家主人說了,你們拿著錢回家多買些糧食,如今米糧漲價,最好是囤些放在家里?!庇行┤寺犃四裕行┤寺犃藚s是千恩萬謝。而不久之后,才有人覺出姬梵話中之意,有人悔不當初,有人賜感念姬梵如菩薩再世。
姬欣見著姬梵下去賞錢了,也吩咐下人去賞,大約是賞得比姬梵還多,側(cè)廂里甚至響起幾聲歡呼……姬梵賞錢的時候姬惜沒有管姬梵,反倒是姬欣賞錢下去,她則淡淡地轉(zhuǎn)頭掃了一眼姬欣,姬欣有些莫名又有些心虛地低下頭,眼中滑過一絲委屈。
姬惜沒有多說什么,又轉(zhuǎn)回頭去淡笑優(yōu)雅地與眾女寒喧,姬梵雖然不擅言詞,但她作為姬家嫡女自然受諸多女郎追捧討好,而且她也是“五姓”嫡女之中,脾氣最好沒有架子的一位,于是不少三四五品世族的女郎來找她說話,姬梵也一一含笑應(yīng)對。
談話間,她送了不少脂粉香飾給那些女子,見她們得了如同得到寶物一般的興奮與驚奇,姬梵不知為何,愁緒又是多添了一分,但想想自己終是世間浮萍什么也不是,什么也不能,便掃去心思,重新以賞美的目光看著一眾青春美麗精心打扮的女孩在她面前吱吱喳喳笑鬧不停。
姬欣心理有些不屑姬梵此番作為,“五姓”之女自然應(yīng)該跟同等級別同等世家的女郎呆在一處,而不是跑到低閥小族的女郎中間被人捧著討好,在她看來,無疑名鳳雀間,簡直是有失身份了。于是她跟身邊何家同歲女郎,也是她的表妹何儀雪低聲說:“姬梵姐姐也不知在想什么,惜姐姐一直縱容她。”
何儀雪看了姬梵那邊的情況,笑笑,也咬著她的耳朵說:“惜姐姐縱容她,不也一樣縱容你?她喜歡清風(fēng)秋水,你喜歡姹紫嫣紅,不都是由著你們自己嗎?你們是姬家女郎,終是有最好的等著你們的,不比我們家,何家女郎的地位可比不上你們姬家,何家最重視的只有我的哥哥弟弟們。”
聽了這話,姬欣眼底滑過一抹小得意,卻是抿了唇說:“可別如此說,你們何家如此高庭地位,四世三公天極貴臣,哪里會委屈了你們。表哥表弟們可心疼你了,我羨慕都來不及。”
何儀雪卻是笑笑,笑意平添了一層淡薄轉(zhuǎn)瞬又被壓下,眼角的戲謔卻是浮了起來,勾起唇角說:“你說的是哪位表哥,可是我玉臨哥哥?”姬欣拍了她手臂一下,臉色飛過一抹緋紅,引得何儀雪吃吃取笑。
上月品評會上,何家三郎何玉臨以縱橫之學(xué)大破程家二郎儒學(xué)之威風(fēng),被當世名家常流石先生評為上品,贊其語聲如玉俊頎儒雅,與會之人紛紛稱贊其為世之佳子,朗朗君風(fēng),一時被傳為佳話。
何家男兒歷來為世官重臣,名學(xué)淵博,為人引頌,何玉臨更是其中的姣姣者,自幼才學(xué)名聲無一不佳,方四歲就被蕭家太尉蕭長琛見之贊其“靈絕佳爾”,最關(guān)鍵的是,他年方十四,還未婚娶,不知有多少世家女郎的母親都盯著這塊上好佳玉,欲與其聯(lián)姻。
坐得大約有兩個時辰,姬梵的心思早不在宴會里的笙歌靡音里,她起身跟姬惜說要去下更衣梳洗,姬惜點頭同意,姬梵便帶著綠柳一眾丫環(huán)離開了“臨仙閣”,現(xiàn)時她的身邊不同于京郊別院里,自從回到了京都,身邊的丫環(huán)又恢復(fù)到了十數(shù)個之多,而且個個恭馴服貼,哪怕再是聰明伶俐,也對著綠柳這個姬梵最是信任的大丫環(huán)馬首是瞻不敢有違。在姬家,家門規(guī)矩是由不得仆人們丁點反抗的。
當姬梵走出房門幾步,就聽見后邊蹬蹬的腳步聲,一回頭,就見一位美麗的少女輕跑著小步追了上來,她見姬梵回頭望來,神情有些局促但臉因為方才的小跑而變得紅撲撲的,她張著童稚純真的大眼望向姬梵,咬咬唇說:“姬七娘子可是去更衣,我……我……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