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兩輛外觀普通的馬車悄悄駛出長安南城門,晉陽公主與隨身侍候的宮女坐在前面一輛,太醫(yī)院首楚鈺與弟子陳摯在后面一輛。
一輛馬車上坐著兩位車夫,每一個都是從禁軍中精挑細選出來的好手,負責這一路晉陽公主的安全。
李世民站在城頭,遠遠地注視著女兒的馬車漸漸遠離。
李世民的身后,站著一身常服裝扮的右金吾將軍程懷弼,還有已經(jīng)被冊封為皇太子的晉王李治。
程懷弼一米八零的個頭,一身墨綠色的武士服,身材健碩,孔武有力,身子往城頭上一杵,猶如鐵塔一板,很有安全感。
李世民讓他擔任宮中的禁衛(wèi)軍首領,除了是因為他爹是盧國公程知節(jié),知根知底可以信任之外,程懷弼這一身的肌肉與武力也是很大一部分原因。
相比于程懷弼,才僅十五歲的李治則身形顯得削瘦了許多,只有一米五幾的身高,一襲白衫,顯得文弱秀氣。
此刻他安靜地站在一旁邊,目光亦是直直地注視著小兕子所乘坐的馬車,神色之中多有不舍不忍之意。
“父皇,兕子身子纖弱,又有頑疾在身,實不適合這般遠行,兒臣擔心……擔心她會走不到黔州就……”
馬車行出了很長一段距離的時候,李治終于有些按奈不住,不由出聲向李世民訴說自己心中的不愿與不安,希望李世民能夠及時阻止。
這個時候,也就只有李世民的旨意才能讓小兕子那丫頭回心轉(zhuǎn)意了。
李世民微搖了搖頭:“你當朕不想嗎?可是兕子的時間不多了,如果這就是她最后的心愿,朕又如何能忍心讓她失望?”
“況且,有傳言說那個有可能醫(yī)治得好兕子的藥王孫道長,極有可能也在黔州,讓兕子去碰碰運氣也好,總好過讓她呆在宮里,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李治神色一黯,默然不語。
他從小跟兕子一起長大,兄妹懷深,他也不愿看到這個最親近的妹妹一天天的呆在宮中等死。
楚鈺之前對晉陽公主的診斷,李治也有耳聞,至多再有半年,病情惡化得快的話,甚至連半年都熬不到。
如果半年內(nèi)找不到那個所謂的藥王,小兕子危在旦夕。就算是能夠找到藥王,也不見得他就一定能夠醫(yī)得好小兕子。
這種情況下,也難怪父皇會舍得讓小兕子外出遠行,去完全她最后的心愿。
只是讓李治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是,小兕子最后的心愿,竟然是去看那個跟他們并不是很熟的大哥,那個當初了為了皇位,甚至敢逼宮造反的人。
是因為同情嗎?
聽說皇兄在黔州過得并不好,貧困難當還嗜酒如命,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小兕子一向心善心軟,知道了難免就會記掛在心里。
其實,還有一種方法可以讓小兕子免了這般長途跋涉之苦,那就是請父皇下一道旨意,召遠在黔州的皇兄回歸長安。
但無論是李治還是小兕子,他們都沒有這個膽子來開這個口,一是怕李世民不會同意,二則是怕李承乾回來之后會再有什么變數(shù)。
畢竟李治方才入主東宮不久,地位還不堪穩(wěn)固,這個時候再整出一個廢太子出來,他亦不能安心。
馬車遠去,已不著蹤影,李世民的目光收回,轉(zhuǎn)過身來向程懷弼吩咐道:“時間差不多了,出發(fā)吧!記得一定要確保小兕子的安危,必要的時候,朕許你動用兵符,可就近調(diào)遣當?shù)氐母娦惺?!?p> 程懷弼身形一挺,躬身誓道:“陛下放心,有微臣在,定可保公主殿下無虞!微臣告退!”
李世民點頭揮手,程懷弼快步轉(zhuǎn)身下了城門,城下,有十名禁衛(wèi)相候,每人身邊都牽著一匹棗紅軍馬,氣勢凜凜。
見程懷弼下來,十名禁衛(wèi)同時拱手與程懷弼見禮:“見過程將軍!”
程懷弼虎目圓睜,目光在十人身上掃視了一遍,每個人都是他手下的得力干將,以一敵十,皆不在話下,更重要的是這些都是自己人,可以放心差遣。
“程遷兒,小五呢,已經(jīng)出發(fā)了?”沒有看到隊伍中的斥候,程懷弼厲聲向隨行的心腹詢問。
程遷兒是十人中的什長,除了程懷弼外就只有他的官階最高,聽到程懷弼的問話,程遷兒恭聲回道:“回將軍,公主殿下的馬車一動,小五就隨著出去了?!?p> “嗯?!?p> 程懷弼輕點了點頭,有斥候在前,必然會留有印跡指引,可確保他們不會失去了晉陽公主的蹤跡。
“行了,出發(fā)!”
走到自己的坐騎前,程懷弼翻身上馬,一揮手,率先縱馬出城。
出城十里,路上行人漸稀,程遷兒快馬上前追上程懷弼的坐駕,低聲向他稟報道:“三公子,老國公有吩咐,讓三公子到了黔州之后,代他去拜會一下中山郡王?!?p> 程遷兒是從盧國公府出來的軍士,私下里一直稱程懷弼為三公子以顯親近。
程懷弼聽到他的稟報,眉頭不由一挑:“老爺子不是老糊涂了吧,什么中山郡王,圣上不是已經(jīng)把他給貶為庶民么嗎?那可是廢太子,跟他太親近的話,不怕惹火燒身嗎?”
程遷兒不敢插嘴,不過他知道程家父子都是這個德行,膽大包天,口無遮攔,跟在程懷弼的身邊早已是見怪不怪了。
“算了!”程懷弼沒有多做糾結,直接就決定道:“反正這次咱們就是隨晉陽公主去黔州探訪那位廢太子,免不了會碰面,到時候略顯得恭敬些也就是了!”
最終,程懷弼還是沒敢違背他老子的命令。
對此,程遷兒會心一笑,他就知道會是這樣一個結果。別看程懷弼剛才叫囂得厲害,一口一個老糊涂,仿佛根本就沒把他老子給當回事兒的樣子。
其實真實的情況卻是,真到了老國公的跟前,哪怕程懷弼已經(jīng)過了弱冠之齡,不再是一個小孩子,見子老子照樣跟老鼠遇到了貓,嚇得跟孫子一樣,連屁都不敢放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