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回家
“你為什么要對我說抱歉，你做錯了什么嗎？”悶聲悶氣的聲音從被子里傳出來，卻也還能聽出她話里的委屈。
“我……”莫亦辰張了張嘴，卻又不知如何說起，該又說些什么。“只是，只是……”
“阿景。”莫亦辰還沒有做好，要把他自己的事情告訴阿景的準備，他不想讓阿景認為自己是一個怪物。
“你是想為你自己沒有來救我的道歉嗎？其實這完全不需要，說來我們之間的差距不止一點，你不愿意去救，也是理所當然。只是我以為我們之間，還算得上是朋友，原來只是我自己一個人這么認為。”南景不怪莫亦辰，或者說她根本就沒想過要去怪他。假如是她遇到這樣的事，也不見得一定會伸手去救。
“不是，阿景，沒有，不想，救，而是……”而是我救不了，莫亦辰知道自己過不了那道坎，就跟南景對自己母親的那件事介懷一樣，想要克服想要忘掉，哪里是嘴上說說那么簡單的。
他只要一想到阿景被水環(huán)著，心臟就止不住的想要后退，無法上前，他多慶幸安年的到來。沒有人能夠理解他當時的心情，就仿佛好像是大腦被撕開了一樣，一半恐懼而絕望另一半?yún)s迫切的想要救阿景。
“抱歉。”阿景，他做不到上前，做不到去碰水，可是他也無法眼睜睜的看著阿景溺水。阿景是莫亦辰的藥，是一顆永不會過期的藥。
可是藥也是有副作用的，一旦上癮就無法戒掉。這十年來，他過得痛苦而掙扎，每每在深夜之處的噩夢，都會將他置于當年的那次絕望無助的情形中。沒有藥，可以緩解他的癥狀，唯獨只有阿景。
他也不明白為何，僅僅只不過是相處了一天，可她卻成為了自己生命中最具有希望的光。當這束光再次出現(xiàn)在自己的人生當中，他只想著緊緊的抓住在手中，不讓它流逝。
阿景溺水的那一刻，就好像是有一抹黑暗突然吞噬了僅有的光亮，讓他的世界再次陷入無止境的黑暗與孤單中。
他也曾經(jīng)偶然之間恰聽到程一與謹言的對話，程一說他莫亦辰，看起來表面上風光無比，仿佛是得到了很多東西，可又像是一無所有，一個人總是孤孤單單的什么都沒有。是啊，他什么都沒有，他想要的從來都會離開自己。
莫亦辰也知道自己是和別人不一樣的，他比別人多出一個世界來。表面上看起來似乎沒什么大礙，不就是多出些東西來，實際上只有他自己知道，兩個世界帶來的困擾有多大。
“抱歉，抱歉……”莫亦辰只能一直的說著歉意，也許他待在阿景身邊并不好。他根本無法在阿景落水的時候伸出援助之手，甚至他連交流都有障礙，他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能一次性的說出來。他這樣的人還有什么資格待在阿景的身邊給他造成困擾呢！
“莫亦辰，你不——”躲在被子里南景實在忍不住了，從里面冒出頭，卻在看到莫亦辰的臉時，將說出來的硬生生的卡在喉嚨里。
南景感覺心頭一酸，質(zhì)問的語氣便軟了下來，愣愣的伸手去勾莫亦辰的眼角，滾燙的淚珠差點灼傷了南景的手指。
掌心一捧，托住莫亦辰的臉，沙啞著聲音，“莫亦辰，你在哭？”
“會……笑話？”莫亦辰?jīng)]有因為南景突然發(fā)現(xiàn)而躲藏，卻用水蒙蒙的眼睛看著南景的眼睛。
“不會，又沒人說男生不能哭。再說魚都會流眼淚，流了都四個洋了，也不差你這么一點啊！”
莫亦辰“噗嗤”一聲被逗樂了，本來還滿懷著悲涼的情緒，被南景這話一攪，完全是沒了影。
“笑了，那就是沒事了。干什么會哭啊，我都沒哭呢！”南景也實在無奈，她一個女生都沒顧上哭，莫亦辰倒先哭上了。
“阿景，溺水，害怕？”這一次情緒來的快，退的也快，還沒等莫亦辰做什么過激的舉動，就消弭了大半。阿景還知道開玩笑，可見她也并沒有因為這次突發(fā)事件而有所影響。
南景斂目，手也放了下來，“說起來那感覺不怎么好，說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就像是你突然和這個世界失聯(lián)了?！痹趺纯赡懿缓ε?，她又不是什么神人，都是會怕死的，但那一瞬間她想到是她媽媽死亡的感覺，恍惚有想法就這么解脫算了。這樣她就再也不會因為噩夢而驚醒，不會因為愧疚而不安。
溺水是什么感覺，莫亦辰比誰都清楚，那種包裹全身的恐懼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說清楚的。南景這么簡單的一講而過，莫亦辰有說不出來的心疼。
“阿景，不怕?！蹦喑接H昵的用臉蹭著南景的掌心，像是個小狗一樣粘人。
南景簡直哭笑不得，明明就不是她看起來像是有事的樣子，而是莫亦辰自己好不?！澳悄隳?，為什么會哭，你沒有幫我，是因為你不會游泳還是因為其他？”
莫亦辰親昵得動作一頓，頗有些尷尬，不都讓他轉(zhuǎn)移話題了嗎？阿景怎么又回來了。在南景期待的眼神中，只好回答，“都有?！?p> “這樣啊，也就是你不會游泳了？難怪我看到你的表情似乎有點兒不對勁，原來是因為不會游泳?！蹦暇半x開之前，確實看到了莫亦辰臉上似乎有些奇怪的樣子，也說不上來是因為，這么一推測，大概就是因為不會水吧！
莫亦辰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間的呆滯，阿景看見了？又用余光打量了南景的樣子，應該是沒有多想。莫亦辰還不想這么早就暴露自己。
“我是誤打誤撞得來到那個小池塘的，你也是。那是誰想要置我于死地呢？”南景偏著腦袋思考著，今晚的事情，似乎是偏離了正確的軌道啊！
“什么！”莫亦辰神情一愣，他好像聽到什么重要的信息。“有人，害你？”莫亦辰緊張的抓著南景的手。
“嗯，我想應該是有人，我就是因為此才落水的。小池塘那里我特別的熟悉，還不至于就這么巧就落水?！蹦暇罢f的好像無所謂的模樣，但莫亦辰可不是這樣，宴會出現(xiàn)這種事，這個地方是不能待下去了。
“阿景，我們，回家？”
“好，我們回家。”這個地方南景也呆夠，不想再留在這里了。絲毫沒有注意到，莫亦辰那句回家包含著怎樣的意思。
“背你？”莫亦辰低頭看了看南景的樣子，提議著。
“不用了。”外面那么多人，南景還沒有那么厚的臉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