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長傾舒服地嘆了一口氣,咕嚕嚕地喝了一盞茶。
“等天涼了,你就別再纏著我了。你讓我做的事情我已經(jīng)辦妥了,你們道觀的香火會旺盛的!我逢人就說,有事找落雷觀,別人都還以為我是個托兒!我可是堂堂的醫(yī)館的少當(dāng)家,我還要不要名聲了!”
若是這會兒有人進來,一定會以為苗長傾是病了,怎么在自說自話,因為,苗長傾的屋子里壓根就沒有人。
只是,旁人看不到,苗長傾卻能看到,一個胡子拉渣的老頭兒,穿著破破爛爛的道袍,正翹著二郎腿坐在苗長傾身邊的椅子上?!安恍邪?,道觀里只剩下一個道童,就是算命都不準(zhǔn)的啊?!?p> 苗長傾翻了個白眼,不搭話。
老道士一看苗長傾鐵了心不愿意幫他重興道觀,哇哇地捶桌子大哭?!皫煾刚f我將道觀經(jīng)營成這樣,丟了他的臉,就不讓我升天做神仙。我已經(jīng)晃蕩了99年了,好不容易找到了能看到我的有緣人,你可不能不管我啊……”
苗長傾敲了敲桌子,“你都哭不出眼淚來,裝什么哭!”
老道士恍然,“哎喲喂,我給忘了,我是個鬼,沒眼淚?!?p> 苗長傾不欲搭理老道士,又回了前院的醫(yī)館,老道士不愧是有功德的,就算是做了鬼,大白天的跟著飄著來了醫(yī)館。
苗長傾搗藥,老道士就坐在苗長傾的對面嘀嘀咕咕,“長傾啊,看在我那么貼身地給你降溫的份上,你就發(fā)發(fā)善心,幫幫我的道觀吧……”
康氏掀開簾子,搖著大蒲扇進來,額間冒著細汗,“這鬼天氣,真是熱?。∫膊恢朗裁磿r候才能下一場雨涼快涼快?!?p> 康氏照例先掃了一眼自家男人,很好,正忙著,病人還是個老男人,很安全。然后又掃了一眼苗長傾,很好,在干活,很上進!剛轉(zhuǎn)頭想看苗五味在做什么,就轉(zhuǎn)過頭來,朝著苗長傾直奔而來,一屁股坐在了苗長傾的對面!
“我的兒,你這身體虛成咋樣了啊,這么大熱的天兒,竟然一滴汗都沒出!”康氏咋呼著讓苗玉安趕緊來瞧瞧。
苗長傾眨眼,再眨眼,看著她娘一屁股就將聒噪的老道士給坐在屁股底下了,嚴(yán)絲密縫,老道士已經(jīng)別的快厥過去了……
“長傾,救命!救命,你娘要殺人,不殺鬼啦!”
苗長傾掏了掏耳朵,鬼叫鬼叫的,實在是大聲。
“娘,你坐我這兒試試,也不知是不是這地方風(fēng)水好,不熱?!?p> 康氏聞言,干脆利索地起身坐在苗長傾的凳子上,老道士壓得扁扁的,掛在凳子上,伸手讓苗長傾拉他一把,“老夫的這把老骨頭散了架了,長傾小兒,快拉我一把……”
苗長傾目不斜視地看著康氏,刻意地忽略這聒噪老鬼,若是她一不小心當(dāng)著她娘的面兒自說自話,她娘一定會請神婆來跳大神的!
苗長傾這般想著,愈發(fā)地笑得溫柔,“娘,你覺得如何,可涼快?”
“我覺得還是對面那位置涼快一點兒——”
老道士連滾帶爬地飄上了屋頂,“長傾小兒,你攔著你娘啊,山下的女人是老虎,遇見了千萬要躲開……”
嗩吶鑼鼓震天。
苗長傾站在醫(yī)館門口,看著迎親的隊伍從門口經(jīng)過。一路上,都有人撒著銅錢,迎親的隊伍后跟著一幫的小孩子,嬉笑著撿著銅錢。
“今日是蔣員外娶親,這都是第四任媳婦了,蔣員外真是好福氣?。 ?p> “蔣員外喜事不斷,聽說在城東又開了一家酒樓呢,一開業(yè)就生意火爆。而對門的吳員外就沒有那么好運了,聽說小命都快要保不住了。
“都是一個村子的對門住著的,真是不同命?。∵@人啊,就得認(rèn)命!”
湊熱鬧的鄰里交頭接耳,苗長傾聽了一耳朵,抬頭就看到蔣員外紅光滿面地騎著高頭大馬經(jīng)過,仔細看,蔣員外的紅光之下,有幾縷青光。
苗長傾挨近隔壁的綢緞鋪子,“秦大娘,這蔣員外瞧著應(yīng)該有三十好幾了吧?”
秦氏幾人嚇了一跳,一看是隔壁的苗長傾,神神秘秘地道:“都已經(jīng)是四十了,還娶個黃花大閨女。這等好事?lián)Q誰都是紅光滿面,精神頭十足的。要我說,吳員外家的風(fēng)水被蔣家給搶走了!”
“你這么一說,還真有道理,蔣家以前可就是普通的農(nóng)戶人家,還租著吳員外家的地兒種田呢。唉,真是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啊。”
苗長傾冷眼看著迎親的隊伍吹吹打打地走過,“大熱天的娶親,還真是好命折騰啊!也不知道他媳婦能不能受得住了……”
綢緞鋪的秦氏幾人聽到苗長傾的話,皆愣住了?!昂笊晌钒?,我們也不過就是說說八卦,你這一出口就說人家媳婦能不能受得住,這話狠!著實狠!”
秦氏給比劃了一個大拇指,一想起之前自己在背后嘀咕苗長傾沒出息的話,大熱天出了一身冷汗。
苗長傾默,她只是實話實說,好不好!蔣員外一看就透著古怪,陰氣過重,自身受了影響,也會影響他的媳婦,若是媳婦體弱,恐怕?lián)尾涣藥啄昃蜁チ?。也難怪這才發(fā)家短短幾年,這媳婦娶了一茬又一茬,割小麥都不如他娶媳婦勤快。
苗長傾刻意忽略身邊飄著的嗷嗷亂叫的老道士,只是裝作茫然的樣子,一副“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的樣子,委屈巴巴地回瞪著秦氏。
秦氏一下子吃不準(zhǔn)苗長傾是幾個意思,訕訕地跟著八卦姐妹團回自家鋪子了。
等一回了鋪子,秦氏就大膽地猜測,“你們說,長傾那小子是不是嫉妒蔣員外能娶那么多的媳婦啊?也難怪,他娘幾次提親都被拒了,這心里變態(tài)了也是情有可原!”
苗長傾:……
“說不定那林家小姐是長傾的意中人呢,若不然也不會說出這等話來!這奪妻之恨,怎么能放得下!”
苗長傾:……
老道士倒是成了精了,說了一天都不覺得累,若是鬼也有唾沫星子的話,苗長傾覺得自己的臉從早到晚就不會干過,當(dāng)真是會被糊了一臉唾沫!
苗長傾用力地搗著藥杵,叫你多話,叫你多嘴,叫你嗶嗶不停!
老道士被苗長傾的狠勁兒嚇得貼墻站著,吶吶不敢說話。
突然,醫(yī)館里來了一穿著紫色長袍,頭上一頂紫金冠將黑色的頭發(fā)高高束起,腳上踩著湘黃色的靴子,左手搖著一把折扇,扇面上寫著“朝之棟梁”四個大楷字,右手卻拿著一串糖葫蘆,身后的隨從孔武有力,還扛著一桿子的糖葫蘆。
隨從下盤扎實,一看就是會武的,“大夫,來一瓶消食的成藥?!?p> 苗五味趕緊取了藥,遞給隨從?!斑@就是消食的。”
殷徹劈手奪過,將瓷瓶放在手心里把玩著,“這藥有沒有用啊,該不會還不如我的糖葫蘆有效吧?而且,藥太苦,我也不吃的!”
苗五味瞪大了眼,“良藥自然苦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