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大地上,覆滿了白雪,濕潤而酥軟,但刺骨的寒風仍是讓穿著棉衣的人陣陣發(fā)抖,仿佛把人思維都凝固了,待在戶外,時不時被風吹的耳鳴。
百獸峪谷內(nèi)十幾顆孤零零的柳樹在寒風的侵襲下,苦不堪言,這柳樹上的柳枝上圍著一層冰,樹枝上還有些冰柱,時常聽到冰柱和纏繞在樹枝上的兵因被風吹而落下的聲音,偶爾一兩根冰柱會砸在潛伏在路旁的士兵頭上,雖然戴著頭盔,但還是能感覺到力度。
百獸峪大路兩旁的土溝里,擠著一千三百號士兵。身上蓋著枯草,而今雪下得正緊,不知覺間,枯草上已經(jīng)蓋了一層雪,更加隱蔽了。士兵們雖然穿著棉衣,但有些身體抗寒能力較弱的士兵,還是被凍的微微發(fā)抖,他們已經(jīng)潛伏在這百獸峪兩個時辰了。
另外,埋伏在谷上的兩百步弓手和在百獸欲入口由王振和蘇烈?guī)ьI(lǐng)的一千余騎兵,也不好受。王振等人沒有枯草掩蓋身體,時不時身上便蓋了一層雪,不得不拍下來。久不見人來,眾人注意力也沒那么集中了,王振便命令部隊,下馬歇息,自己坐到一塊石頭上,搓著手,上下兩排牙不住地撞擊。王振是江西人,江西沒那么冷,因此也有些不習慣。
王振呼出一口白氣,用有些不連貫的聲音對同樣“凍成狗”的蘇烈打趣道:“蘇…蘇…蘇烈,看你小子這…這模樣,臉色鐵青,你青面獸楊志附身了?”
蘇烈上牙打下牙,不滿地還嘴道:“哥…哥哥,你…你還有臉說我,你…你那模樣又比我好到哪去?該死,這淮水一帶還真比咱們山寨冷。哎呦!現(xiàn)在回想起來,在山寨里多舒服啊!即沒這么冷,打雪仗的時候也更痛快!”
王振努努嘴,站起身跳了兩下,感到小腿有些干裂,被風吹的有些疼痛,不住叫道:“他媽的,這兩個蒙古千人隊怎么還不來?再不來小爺我可要凍傷了?!?p> 蘇烈正想出言取笑,這時前面的小山丘上射出一流星火箭,正是暗哨所發(fā)。蘇烈叫道:“他媽的,終于來了,不知有多少人,快!通知谷里的弟兄們,做好準備!”
王振立即翻身上馬,提了蛇矛,放眼看去,只見黑壓壓的一片騎兵從轉(zhuǎn)角處的大路上走了出來,騎兵分成兩線,是兩隊輕騎,見其頭戴鐵盔,身穿布衣,皮甲,腰掛一把彎刀,背上掛在有弓,斧等武器,很明顯的蒙古騎兵裝束。漸漸的,兩線蒙古輕騎完全走了出來,后面竟還跟著千余步兵,看模樣,大多數(shù)是金人,還有少數(shù)漢人。騎兵行進的很慢,極是謹慎;再后來,見其中央擁著四十多輛大車,看來是運輸糧草、兵器等戰(zhàn)備的了。
蘇烈看得,臉色微變,眼中還帶點興奮,輕聲道:“哥哥,情況有變,看來他們是運輸后勤戰(zhàn)備的,這還不知從哪又冒出一千多步兵護送,這下好了,反比咱們多五百人了,打不打?”
王振緊緊注視著開近的騎兵隊,心中也有些激動,將牙一咬,怒喝道:“這還用問?打!俗話說:狹路相逢勇者勝!何況看著隊伍押送著這許多物資,不打白不打!”說罷將手一揮,一百騎射手挽弓拉箭,朝著那蒙古騎兵隊盡力射了過去,因距離過遠,那些箭正射在蒙古騎兵隊的前方,射住其陣腳;不過還是有兩個倒霉的斥候被射中,翻然倒下馬。那兩個蒙古騎兵隊先吃了一驚,隨后那領(lǐng)頭的兩名千夫長便大叫著,率部直往王振這沖來。王振隨即率著部隊,轉(zhuǎn)身便往百獸欲深谷里走。
不一時,那兩隊蒙古千人隊已經(jīng)追入埋伏圈,這埋伏圈正是一線天,王振等人即便轉(zhuǎn)過身來,嚴陣以待。那些蒙古騎兵見了有些驚異,但隨即各自挽弓拉箭,朝王振等人射去。王振突然大喝一聲:“殺!”山谷上立刻箭矢如雨,蒙古騎兵雖然善射,但此時猝不及防,哪里反應(yīng)的過來,轉(zhuǎn)眼間便有一百多名蒙古兵被射死。
這時候早已埋伏在路邊兩旁的枯草瞬間被掀開,一排排堅挺的長槍兵,如潮水般沖向兩邊的蒙古隊。
頃刻間,“??!”“什么人?”,上千蒙古武士痛苦的叫喊聲響起,那些正準備朝山谷上射箭反擊的蒙古騎兵未曾提防下面,沒反應(yīng)過來,便被刺中,翻身落馬,其他千余未中招且訓練有素的蒙古騎兵迅速反應(yīng)過來,嗷嗷叫著,拔出彎刀,朝長槍隊殺來。這些長槍兵大部分長槍還刺在人身上,未曾拔出來,后面刀盾兵迅速壓上,和那些蒙古兵殺做一團。
王振和蘇烈雙雙大喊,率著一千騎手,也加入戰(zhàn)團。
一場硬碰硬的短兵交戰(zhàn),就這么拉開了。雙方都殺紅了眼,一方是對蒙古兵欺凌同胞的仇恨;一方是對自己戰(zhàn)友遭到偷襲的憤怒。刀槍相交的碰撞聲、刀斧砍中盾牌發(fā)出的悶響聲、被砍中的人的慘叫聲,還有人的吼叫聲、戰(zhàn)馬的嘶叫聲接連響起,震動百獸峪。
這喊叫聲甚至驚醒了附近正在冬眠的幾頭黑熊,黑熊被吵醒,登時大怒,吼叫著沖入陣中,所到之處,盡皆倒撲,轉(zhuǎn)眼便有十幾人死于黑熊之手。……戲劇性的一幕出現(xiàn)了,兩邊士兵同遇強敵,反而先罷戰(zhàn),聯(lián)起手來先將黑熊殺死再說。另外,后面跟著蒙古騎兵隊的千余士兵,本就是被蒙古強行抓來運輸戰(zhàn)備的,這時忽見得蒙古兵與人廝殺,混戰(zhàn)成一團,不知道勝負,哪里還敢停留或加入,一見得廝殺,便立即四散奔逃。
王振和蘇烈這二人,正在戰(zhàn)團里左沖右突,殺得性起,雷毅和朱銅雖然步戰(zhàn),但二人武功高強,對付普通的蒙古騎兵,也不吃力,見得王振和蘇烈英勇,更加不愿示弱,奮力廝殺。
自蒙古攻宋以來,宋軍多是守勢,少有主動出擊,而今王振率領(lǐng)這兩千五百人,一將人馬,頂著刺骨的寒風,與兵力相差不大,且在兵種上不占優(yōu)的情況下正面對抗蒙古騎,主動攻擊蒙古兩個千人隊,這種情況,除了寥寥可數(shù)的名將有如此膽略之外,其他的實為罕見。
蒙古軍身經(jīng)百戰(zhàn),王振率著多是江湖豪杰,其他是才經(jīng)過幾個月正規(guī)訓練的平民百姓,人數(shù)雖然多于蒙古軍,還有許多人身兼武藝,但想取勝,也不是輕松的事。
其中一個千夫長,十分驍勇,挺著長矛,接連刺倒了四五個刀盾兵,王振見得大怒,挺矛躍馬,直取那名千夫長,那名千夫長見得王振殺來,一聲不吭,雙眼滿是血絲,陰沉沉的直瞪著王振,挺著長矛以逸待勞,迎住王振。兩人斗了五六合,王振與那千夫長交戰(zhàn)中也順便刺死了五六名蒙古騎兵,那千夫長大怒。嗷的一聲長嘯,挺著長矛,傾其全力刺向王振,王振身形未動,右手挺著蛇矛招架,左手迅速取出在腰間早已上膛的短槍,朝著那千夫長一槍放去。
只聽“啪!”的一聲,火光四濺,那千夫長身經(jīng)百戰(zhàn),自然見過火槍火炮,此時見得火光一現(xiàn),雖然不知道原委,但腦子里倏然閃過:“不好!壞了……”想要閃避,但絕無可能,火槍中噴射出的鐵彈伴著火藥已經(jīng)到位,正中其面門?!鞍?!”一聲慘叫,那名千夫長直接被打下馬,身子飛出四五步多遠,砸到一名蒙古兵身上。
王振咧嘴一笑,對槍口吹一吹氣,將其插回腰間,可恨這槍裝彈藥費些時間,在這混戰(zhàn)之中要填裝彈藥無異于找死。王振放下短槍后,又挺著蛇矛,刺殺敵軍。這槍響聲在這數(shù)千人的喊叫聲里,早已被掩蓋,周圍幾個聽到聲響的,也忙于和對手交戰(zhàn),沒時間看;即便有人下意識的看了一下,一分神,轉(zhuǎn)眼便被對手砍死。
這就是戰(zhàn)爭的殘酷,兩軍對敵,容不得半點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