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一次吃M

　　不知道這是這座城市的第幾家麥當(dāng)勞，但它是陳塵進(jìn)過的第一家，也是唯一的一家。這大牌洋快餐，老家縣城都沒見過，更不用說吃。對于陳塵這個反對洋快餐的人來說，如果真讓他自己去吃一次，點餐估計都不知道怎么點。面對五花八門的東西，他真不知道怎么搭配，哪有一碗面條那么簡單。

　　這店離公園沒多遠(yuǎn)，坐落在市中心的繁華商業(yè)區(qū)。他們兩個前幾次都是從公園走路過去，這次特殊情況就坐公交車去。劉玉帶著陳塵來過好幾次這個店，每次陳塵都是不吃，劉玉自己吃。不過劉玉也沒在意什么，自己吃就自己吃。

　　終于到了店門口，外邊沒停幾輛自行車。陳塵幫劉玉推開門，下意識的扶了下她，讓她先進(jìn)去。門口一股熱氣撲來，暖和地耳朵都疼了。他們?nèi)〉袅耸痔?，連忙搓搓手?？粗鴦⒂衲莾龅眉t撲撲的臉蛋，陳塵的心莫名其妙地?fù)渫〒渫ā?p>　　“塵，你先去找個位置，你吃什么？“劉玉把手套給他，兩只大眼睛看著問他。

　　“我呀，我不吃，我看看哪里有坐的地方?！瓣悏m躲避了她的雙眼，故意趁裝手套低了下頭。

　　“那不行，你背我有功，我請客！“劉玉手指堵住了他的嘴巴，”就給你買個漢堡，也吃一次嘛！“

　　陳塵有點尷尬，沒說什么，就急忙去找了個角落坐下來。今天人不是太多，位置還好找點。如果是再找不到坐的地方，那陳塵的尷尬就沒地方藏了。

　　今天的麥當(dāng)勞小孩子最多，都是爸媽帶著孩子玩。也有幾個小情侶，吃著笑著，整個餐廳里亂糟糟的聲音，聽不到大家都在開心著什么，背景音樂也被淹沒在大家的激情里。

　　陳塵想不明白，吃個麥當(dāng)勞有這么高興嗎？他不知道這個城市里年輕人吃麥當(dāng)勞也是剛流行的一種時尚生活。年輕人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吃著漢堡什么的，喝著可樂，看著蠻酷。陳塵還沒融入到這新潮的城市生活中，他的世界里還是在校園那圈圈里，還沒走出來。

　　陳塵朝點餐臺那邊瞄了一眼，看到劉玉還在排隊。他受不了隔壁那小男孩，看著應(yīng)該是高中生的模樣，這么多人還好意思給那女孩子喂薯條。他可沒那么大的膽量，偶爾碰下劉玉的手他都害怕。對于這些愛情的事情他覺得還太早，也沒膽量去想。

　　劉玉排著隊，心里想著爸爸也不知道在哪里現(xiàn)在，盼著爸爸早點來呢。她心里特高興，準(zhǔn)備一會多點些吃的。除了漢堡外，她還打算給陳塵點兩個雞腿吃。難得有這么個機(jī)會讓他吃一次，要不然每次來都是陪自己吃，自己也不好意思。

　　“應(yīng)該自己剛才裝著腳疼讓他背沒被識破吧？“劉玉問自己，”他傻乎乎的，應(yīng)該不會！“

　　劉玉為自己的小作劇感到開心。朝餐廳看了看，發(fā)現(xiàn)還是在那個角落里。每次來他都喜歡選門口右邊朝里面的那個角落，猜是因為那個位置他坐的一邊可以透過玻璃看到外邊，不會對面而坐顯得那么尷尬。

　　陳塵雙手托著臉，朝外邊望著。剛起風(fēng)后天陰沉下來，也不知道現(xiàn)在幾點。他在計劃吃完就回家早點回校，一旦下起雪來路不好走。早點回去也好想想明天去促銷怎么做，想回去找找以前那看過的《銷售與市場》雜志，上面有些理論知識還是值得再看看，以免明天手忙腳亂。

　　陳塵又扭過頭去，看到她在點餐，就換下位置到對面，正對著點餐臺。他想在劉玉點好后去幫她拿盤子。看到劉玉在邊上等著取餐，他就起身向點餐臺走去。

　　“你去歇著，就那個位置，我來拿。“陳塵趁劉玉不注意就到了她身邊，嚇?biāo)惶?p>　　“啊，沒事，馬上就好，你去坐著就行。“劉玉一邊接過漢堡，一邊對他說。

　　陳塵沒回答她，也沒過去，看著她不停地忘盤子里放東西就看呆了：怎么點了那么多東西？

　　忙乎半天，兩個人總算坐下來準(zhǔn)備開吃。

　　“你怎么點了這么多呢？“陳塵不解的問她。

　　“你起來，咱們換個位置吧，你坐我這里，我坐你那里。”劉玉放好盤子就走到陳塵這一邊。

　　“坐哪個不一樣嗎？”陳塵起來給劉玉讓坐。

　　“也讓我看看外邊的風(fēng)景嘛！劉玉把可樂遞給他，指了指雞腿，“給你點了兩個雞腿，你嘗嘗。”

　　劉玉想坐一下這個位置，看看有什么不一樣。她看了看外邊，車來人往，沒發(fā)現(xiàn)什么。她不知道這個位置能遮擋陳塵心里太多的慌張與不安。

　　“啊，好貴吧，漢堡都夠吃了，還破費這么干嘛？”陳塵有點不好意思，畢竟都是學(xué)生，沒多少生活費。

　　“誰讓你今天背我了啊？犒勞犒勞你，哈哈哈，吃吧，都餓壞了，快……”劉玉自己吃著她喜歡的雞翅，招呼他動手趕緊吃。

　　吃著雞腿，陳塵怎么也想不明白這么小的兩個雞腿，怎么就能比一只雞貴呢？為什么老媽養(yǎng)一只雞辛辛苦苦到最后賣的價格那么便宜?。渴裁磿r候自己老家的雞也能像這雞腿一樣牛氣呢？難得這是外國雞，不是我們中國人養(yǎng)的……

　　他想不明白，那是外邊的世界，計算機(jī)的課程里也沒有說為什么市場是這個樣子，《銷售與市場》里也沒看到為什么老百姓的土雞就比不過麥當(dāng)勞的雞腿？他知道輪營養(yǎng)肯定老家散養(yǎng)的雞比這大規(guī)模圈養(yǎng)的好，但是苦的就是老百姓，賣不了什么好價錢。

　　他從農(nóng)村出來，就想改變農(nóng)村那窮苦面貌，想讓老百姓付出能有更好的收獲?？墒巧线@大學(xué)眼看就要畢業(yè)，也沒學(xué)到什么方法可以改變什么，就連自己的實習(xí)都不知道能否如愿呢。無奈在雞腿的香味掩飾下沒有絲毫的流露。再加上那美滋滋的可樂，這真是一頓美餐！

　　“怎么樣？漢堡好吃嗎？”劉玉看陳塵吃漢堡那模樣笑著問他。

　　“夾個生菜葉子怎么吃的下??？”陳塵反對洋快餐，更反對這夾個青菜葉子，夾個火腿腸就高大上的面包。

　　“你吃下就知道了，這樣搭配好吃呢！”劉玉擦了擦嘴邊的醬，給他遞了張紙巾。

　　“哦，味道還行，比想的要好?！标悏m吃了一口說道。

　　他發(fā)現(xiàn)吃起來跟想起來不一樣，并沒有那么難吃。雖然小時候也吃生青菜葉子，但是那是香油涼拌，好吃著呢。這可就不一樣，就一個生菜葉，還無緣無故配了個火腿?！巴鈬苏鏁裕　彼谛睦锵胫?。

　　“老鄉(xiāng)，我問你個問題，別笑哦，就是為什么這青菜放著漢堡里就這么貴呢？“陳塵邊吃邊問。

　　“這個啊，不知道，外國貨都貴吧。“他問的劉玉也一臉蒙圈。

　　“這葉子得多少錢一斤啊，算起來嚇人！“陳塵看了漢堡的價格后有點吃驚。

　　對于農(nóng)民出身的陳塵來說，如果按照莊稼人的思路，那一畝地青菜只需種一季就能讓老百姓發(fā)財了。但是他不知道老百姓的菜離這五百強(qiáng)的距離有多遙遠(yuǎn)。

　　沒多久，兩個人都吃的差不多，還有可樂沒喝。陳塵說大冬天的喝這可樂太冷，就喝了幾嘴，雖然喝起來味道不錯。他不習(xí)慣，就像老家大冬天喝啤酒一樣，感覺不符合胃口。

　　“你不想喝就算了，吃飽了吧？”劉玉捧著可樂，看著他那東張西望的眼睛，“你在看什么啊？”

　　“嗯嗯，飽了飽了，我在看天氣怎么樣子?！标悏m其實是有點緊張，看看別處，緩解一下而已。

　　“沒事，坐一會聊聊天呀?！眲⒂襁€沒走的意思，畢竟可樂還有大杯呢。

　　“我怕一會下雪我們不好走?！标悏m斜了斜身子，指著外邊快黑的天說。

　　“坐車怕什么呢？你今天去面試怎么樣？“劉玉微笑著，喝了口可樂，小聲說，”有沒有說讓上班??？“

　　“說了，明天讓去試工。你腳還疼嗎？“陳塵突然想起來她腳剛受了傷，不知道還能不能走。

　　“就知道你能行的，恭喜你呀！“劉玉真心替他高興，”腳已經(jīng)沒事了?！?p>　　知道劉玉的腳沒事后陳塵放心多了，他們兩個人就在那坐著閑聊，打雪仗的時光就這樣被麥當(dāng)勞打發(fā)走。劉玉也蠻開心，雖然沒在雪地玩多久，心里還是很高興。她更開心的是爸爸等一會就要去學(xué)校找她。

　　聊著聊著時間已經(jīng)不早，他們準(zhǔn)備回校。陳塵看她腳真沒事，兩個人就去坐公交車的地方等著。天快黑了，外邊比剛才打雪仗的時候更冷?？刺鞖饽菢幼?，晚上的這場大雪是逃不掉了。還好明天是周日，同學(xué)們可以睡懶覺。宿舍里有吃有喝，暖乎乎的，真像是幸福的天堂。

　　劉玉此時不知道爸爸已經(jīng)坐上了去他們學(xué)校的出租車。這是他爸爸第二次來他們學(xué)校，一般都是她媽媽來看她。她說她爸第一次來是新生入學(xué)的時候和她媽一起送她來學(xué)校。陳塵沒見過她爸。不過聽劉玉提起過她爸爸，只知道是個干部，挺嚴(yán)厲。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路燈亮起，街道上的人變得稀少，開始有雪花偶爾飄下。慶幸的是他們兩個馬上要下車，學(xué)校那站臺拐彎就到。

　　“你慢點走，一會我送你到樓下?！瓣悏m還是不放心她的腳，剛下來車就急著對劉玉說。

　　平時他們?nèi)ネ饷嫱婧蠡貋頃谶M(jìn)校門口的岔道就分開走，因為陳塵的宿舍先到，劉玉的宿舍還要往里面走幾百米。

　　“沒事，我自己回去，你趕緊回去吧?！皠⒂駴]想讓他送。

　　陳塵不知道劉玉此時擔(dān)心的是爸爸遇到他們兩個的話她解釋不清楚。她爸爸總是跟她嘮叨必須畢業(yè)了才能談朋友，要專心學(xué)習(xí)。她媽媽倒是沒怎么說過她。爸爸脾氣不好，她害怕。

　　“小玉？“劉玉她爸在校門口碰到了他們。

　　“啊，爸，你怎么在這？”劉玉有點慌張，暗里示意陳塵趕緊走。

　　“我剛到，你出去剛回來？吃飯沒？“她爸爸看了陳塵一眼，陳塵故作鎮(zhèn)定的溜走了。

　　“嗯，去市里了，吃過了啊，咱們?nèi)W(xué)校食堂坐會?！皠⒂駧职殖程米呷ァ?p>　　“行，去看看你伙食咋樣。剛那是你同學(xué)？“她爸一邊拉開提包，一邊問她。

　　劉玉繞著爸爸轉(zhuǎn)了個圈：“爸啊，爸啊……“面對這女兒的撒嬌，爸爸也沒說什么。

　　“我媽怎么樣呢？“劉玉趕緊換個話題。

　　“這一千塊錢你拿著，明天你去存卡里。自己多買點吃的，都瘦了?！八职秩o她錢，她開心的蹦了起來。

　　“謝謝老爸，謝謝老爸，我可以買手機(jī)了吧？“劉玉早就想讓老爸給自己買手機(jī)。

　　“手機(jī)啊，春節(jié)回來爸給你買，馬上要畢業(yè)了用得上?！八职挚粗畠哼@么開心，自己也開心。

　　劉玉拉著爸爸去了食堂，學(xué)校里除了食堂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坐下來聊天。這個時恰好是飯點，不過周六日吃飯的人都不多。

　　到了食堂，她爸爸特意吃了一大碗燴面，開心地聊了十幾分鐘就準(zhǔn)備回酒店去。他說明天開始忙，過兩天就回去。

　　劉玉不舍地送走了爸爸。天空飄起的雪花越來越多。她的心里也樂開了花。她想把這點本來自己打算買諾基亞手機(jī)的錢借給陳塵，他知道陳塵日子拮據(jù)，反正不到一個月就回家過年，可以再問爸媽要錢。她又怕陳塵拒絕，還是等機(jī)會吧。

　　陳塵已經(jīng)鉆被窩了，這個漫長的夜晚能否睡得安穩(wěn)？他拿著書發(fā)呆。他期待著明天能順利的通過試工，那樣放假前就能賺兩百塊，然后找個管吃住的兼職，就能等到開學(xué)后家里把生活費匯過來，日子就好過些。

　　人的一生總有很多期待，每個人的期待都不同。你從大山里來，就要翻越一道道溝一道道坎才能看到外邊的世界，不比本來就在城市里的人們，推開窗就是美好的生活。陳塵在期待一個小小的兼職能給他的畢業(yè)實習(xí)帶來安慰，而劉玉是在期待明年諾基亞手機(jī)上市趕緊買個手機(jī)，畢業(yè)了回家上班就行。

　　天要亮了，空氣一直被路燈微弱的光暖和著。街道上掃地的阿姨還沒有來，雖然他的床頭透著風(fēng)，但有她的夢里，夏天來了……大學(xué)的時光將會在寒假來到后提前消失，同學(xué)們要準(zhǔn)備實習(xí)了。

　　一個全新的生活會在忙碌中慢慢遺忘大學(xué)的時光，只是這么多年過去了，人深夜靜也壓不住這都市的糟亂，還是想去想想那校園的生活，簡單，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