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還是阿拉德歷651年冬。
那天依舊大雪,北風(fēng)卷著似亂瓊碎玉的瑩白往人眼睛里鉆,刮得眼眶生疼。
南北驛里一架馬車外,有人身著金色大麾垂座煮酒。
他目光向北,看的不是據(jù)北城,在他眼里這都是無用功,有用的是據(jù)北城之后的,佩魯斯帝國最后之地------坎特溫。
南北驛正好坐落于激流之地中央,是坎特溫與雅塔倫的南北分界線。
遠(yuǎn)處一個黑點逐漸落入他的視線范圍,離近了,可以看出是一個著黑袍的高大男子。
風(fēng)雪故人來。
來的當(dāng)然是吉格。
沒有什么相見歡,吉格開門見山,“赫侖·巴登,你當(dāng)真不怕死?”
“不怕,因為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傷到朕?!?p> 赫侖·巴登舉手投足便是睥睨天下的霸氣,飲下一杯熱酒,盯住了吉格,“那破地方有什么好?當(dāng)我德洛斯帝國的神官,不是萬世榮光?”
“叛軍也敢自稱帝國?”
風(fēng)雪驟急,殺意卻漸消。
吉格嘖嘖譏諷,“這么怕死?一個當(dāng)初不知羞恥執(zhí)意跟在我身后前往大森林的男子,今天氣派到半個大陸的高手在暗中蟄伏?!?p> 赫侖·巴登也不惱,只是飲酒,風(fēng)雪急的時候,只是裹裹大麾,似乎是想起了那段時光,大森林中,兩人一前一后,沒有什么恩怨情仇,吉格青年時雖高傲,但也沒讓他自生自滅。
“要是當(dāng)時大森林中的法陣觸發(fā)了多好?!?p> 赫侖·巴登感慨。
“你能在精靈族的禁制中活下來?”
“現(xiàn)在說這些也無意,這次叫你來,是再次問你,要不要加入我德洛斯帝國。”
“閑話休談,我知道六年前是你的默許,我和陛下才逃離了雅塔倫,大家互不相欠?!?p> 互不相欠?接下來自是不死不休,二人都系關(guān)天下大勢,卻將其付與三言兩語中。
“即使你搬來了半個大陸的高手,我還是想試試?!?p> 吉格突然說道。
右手瞬間冥炎燒起,三尺冥炎劍斬向赫侖·巴登。
二人有私交本就隱秘,所以埋伏與此的強者都是在遠(yuǎn)處,吉格的突然動手讓人猝不及防。
“靈魂協(xié)奏第一章?!?p> 就將冥炎劍馬上能把赫侖·巴登焚為灰燼時,一道音波震碎了冥炎劍,黑色冥炎亂濺在雪地上,很快將地面燒了個窟窿。
吉格也順勢后退三步。
原來在馬車中,還有一位高手。
是女子。
她左手撫琴,指節(jié)分明,在飛雪中猶如羊脂白玉,煞是好看。
她和吉格裝束類似,不過袍子卻是比吉格還要大三分,近在咫尺也無法看清她的面容。
像是一團迷霧。
……
“僅靠琴聲就擊碎了卡洛的冥炎劍?這不太可能吧?!?p> 我實在不敢相信那時的吉格會敗于一個女人里。
“她不僅僅是打敗了我啊,佩魯斯帝國的興衰,都是在她的掌控中?!?p> 吉格轉(zhuǎn)過身來,“那還是在二百多年前吧,我就一睹她的真容了?!?p> 我滿臉不可思議,聲線因為震驚而抑制不住顫抖,“二,二百多年前?”
“你不會以為你是阿拉德大陸上第一個見到我鬼神之靈的弒魂吧?”
向來嚴(yán)肅的吉格臉上露出不可描述的笑容。
“不,不是么?”
我反問。
“當(dāng)然不是,我第一次現(xiàn)身是在阿拉德歷1004年,那時的冒險家可比現(xiàn)在的你們強多了,他們陸續(xù)擊敗了羅特斯、狄瑞吉、巴卡爾、安圖恩、盧克。”
這一串名字我可在歷史上見過,他們冒險家當(dāng)年的事跡,現(xiàn)在還由吟游詩人艾麗斯傳唱。
“后來呢?”
我緊忙追問。
“后來,第二年春,據(jù)北城城破?!?p> 阿拉德652年,戰(zhàn)火紛飛,天下大亂。
起因是據(jù)北城莫名的坍塌。
據(jù)北城是吉格用鬼神莫測的偉力建造,抵擋住德洛斯的鐵蹄錚錚六年之久,然后在開春的某一天,在德洛斯軍隊的攻勢下,高大的城墻分析崩離,坎特溫就這么暴露在德洛斯大軍之下,再無天險可守。
“要不是當(dāng)年的暗黑圣戰(zhàn),我佩魯斯國力何至衰敗如此。”
吉格站在坎特溫城墻上,望著據(jù)北城方向,面露戚色。
他左手鬼手躁動,甚是雀躍。鬼神之力開始暴動,如臂指使的力量開始亂竄。
難道自己亂用鬼神之力的懲罰,這一天終于到來了么?
反正,要撐過眼前在說。
而在另一邊,赫侖·巴登身披金甲,沒有乘坐在巨大的輦車,而是縱馬遠(yuǎn)望,他的視線里,隱約可見坎特溫的輪廓。
目光熾熱。
他赫侖·巴登有三十萬大軍,一座孤零零的將亡城,如何阻擋?
恨不得放聲長嘯!
數(shù)百里策馬間至。
黑壓壓的步卒開始壘陣,逐步前移,如蝗蟲過境。后面的騎兵、重騎兵等蜂擁而至,各種恐怖猙獰的攻城器械也雅塔倫中運出,重現(xiàn)天日。
在吉格的眼中,攻城器械上都密密麻麻的刻畫著沒見過的符印,想來據(jù)北城就是毀在這東西手里吧?
如果據(jù)北城的士兵全被屠殺,那么此時坎特溫的兵力僅兩萬余人,根據(jù)情報,德洛斯這邊軍隊起碼超越三十萬。
大勢已定?
不!這種事情絕不會發(fā)生!
“我們身后都是諸位想要保護的人,叛軍想要向前一步,就需從我們身體上踏過去!佩魯斯帝國的榮耀,今日就在諸位手中!”
赫侖·巴登面露冷意,看著迎來的軍隊,心想真是以卵擊石,不自量力。
兩軍交戰(zhàn)!
絕境的佩魯斯士兵爆發(fā)出驚人的力量!沒有一個人退縮,所有人都是面北靠南,哪怕雙方實力懸殊,也要守護家園!
日暮西山,殘陽似被鮮血染紅。
哪怕佩魯斯士兵不懼生死,但還是落得一個節(jié)節(jié)敗退的下場。
橫尸遍野,折戟沉沙。
佩魯斯帝國,像是天邊的紅日,逐漸落下帷幕,陷入黑夜。
夜是永夜。
吉格將冥炎劍狠狠一甩,死傷無數(shù),但在龐大的德洛斯軍隊中,如海中浪花,不值一提。
眼看一個個熟悉的士兵倒下,吉格雙眼血紅,逐漸被殺意充斥。
他黑色的長袍開始緩緩上升,雙手做扣門狀,周遭逐漸形成黑色的旋渦,天地變色。
“以為弒魂之名,召喚!”
“第一鬼神:刀魂之卡贊!”
佩魯斯昔日大將卡贊率亡者軍隊歸來!
吉格嘴角開始溢血。
“第二鬼神:殘影之凱賈!”
藍(lán)色的鬼神一閃而逝,但剩余的佩魯斯士兵盔甲竟刀槍不入!
“第三鬼神:侵蝕之普戾蒙!”
暗黃色的法陣籠罩百里。
“第四鬼神:冰霜之薩亞!”
“第五鬼神:瘟疫之羅剎!”
鬼神之力暴虐,普戾蒙的法陣范圍內(nèi),士兵皆死于非命。
有琴音入耳。
吉格突然七竅流血!
他開始控制不住鬼神之力,無盡的黑暗從他體內(nèi)涌出,一道黑色的光柱承天接地!地面開始變得柔軟,逐漸塌陷,被血染紅的土地系悉數(shù)化為沼澤,散發(fā)惡臭。
這是第七鬼神出現(xiàn)的征兆!
僅僅一個照面,德洛斯的步卒幾乎全被怖拉修吞下,與之一起的,還有五大鬼神。
吉格心想,此事有違天和,但事態(tài)緊急,也無可厚非。
就當(dāng)吉格緩了一口氣時,他所在的地面出現(xiàn)了一道暗黑裂縫。無數(shù)幽藍(lán)色的惡魔之手開始將他拽入深淵。
他的心隨著身體一點點往下沉,他突然想到了看的那本古書。
古書中最后一句話寫道:踏進禁斷之領(lǐng)域的人啊,邪神之怖拉修降臨的代價就是絕命。
死亡么?
世界開始失聲,畫面逐漸變?yōu)楹诎住?p> 吉格用盡全身的力氣扭頭,但還是看不見后方城上的“坎特溫”三個大字。
想來,他再也不會見了……
……
“結(jié)束了?”
話音剛落,我就后悔了,結(jié)局不是顯然意見么。
吉格并沒有在意,“對,沒錯,一切都結(jié)束了?!?p> “可是最神秘的部分你還沒有說,那個幕后黑手到底是誰?”
“是一個你認(rèn)識的人?!奔裾f,“即使現(xiàn)在她在阿拉德大陸還是有著鼎鼎大名,吟游詩人艾麗絲?!?p> “什么?”
“其實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五百年之后了,那個時代的冒險家實在是無比強大,我的鬼神之靈受到人間鬼神之氣的牽引,我從地獄聽從他的召喚醒來,我現(xiàn)身那時連佩魯斯帝國都滅亡許久了?!?p> 風(fēng)流總被雨打風(fēng)吹去。
幾百年的時間過去,佩魯斯帝國逐漸被人忘記,吉格的威名在巴登的刻意隱藏下也逐漸消失在歷史中,過往,除了吉格沒有人還記得。
“那,艾麗絲?”
我小心翼翼的問。
“過去了?!奔竦穆曇糁型嘎冻鰺o限的滄桑,“她也是個可憐人,一切的罪魁禍?zhǔn)?,已?jīng)被懲處了?!?p> “其實我早就知道,只是我不能接受,怎么就在陛下正要一展宏圖的時候城就破了呢?再有十年時間……”
吉格沒有再說下去,眼中盡是嘲弄的神色,“不說這些了,現(xiàn)在風(fēng)調(diào)雨順,海清河晏,不就是我們所期待的盛世么?”
人要活在當(dāng)下。
過往固然值得追憶,但一味地沉溺其中,結(jié)局必然是走向毀滅。
這就是吉格大神官要講述的道理么?
治國一途如此,想來冒險亦如此。
夜深了,但星光璀璨,想來明天又是一個艷陽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