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臨安事故(二)
而與莞兒匯合的吳芫茗,思索許久以后,突就開竅,思緒豁然明了。而想通了后,她也就如釋重負(fù),愉快又輕松地笑。
而于此同時,在其高興愉悅那刻,莞兒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心事重重,她這般狀態(tài),自然難逃過那人的眼,卻不犬聲色,恍若不知般。
莞兒在回想同那個人獨處那段時間,談?wù)摰脑捳Z,想從其中挖掘些東西,挖掘出那人所未直述的那層?xùn)|西。
奈何,她思維鈍滯,思之不明,始終沒觸及那層。
對于這件事,她倒是對芫茗緘口不言。
回想當(dāng)時,她被引入那人的房間,見他同自己打著招呼,于那時便覺不妙。
后二人短短幾言,雖是言不對盤,卻也是互相確定對方的身份。
因?qū)@人的無來由的忌憚,心里慢慢起了殺心,在雙眼直視那男子時,面色陰沉,手已然不自覺摸至腰間暗藏于縛革中軟刃。
響然他也察覺,面不改色的看著她,淡定從容得為她傾了杯茶,見她不動,姣有雅興的自顧自地飲起清茶,輕緩道:“恕鄙人直言,于這五音樓中,同爾動手真的可行乎?”
聞言,收起殺意,入座盯了眼杯子,見對方喝了沒事,自己也才飲用。
指尖使力,攥緊杯子,思慮那話,不無道理。
于此處動手,卻為下策,一對地點無絲毫獲知,又其礙于芫茗在樓中,恐將其攪入其中,害其吳氏遺族之身暴露無遺,外加一些不可控的因素,不得不收手。
可去行那事多年的直覺,若想不動聲色除掉這人,此刻機不可失,放棄便無此等好時刻。
“不試試,怎知可行與否?”話音未落,便覺杯中水一顫,一襲白光刺來。
男子捧杯而躍,堪堪而側(cè)身避開那一劍,怎想弱刃偏鋒而過,順其頸脈而下,閃躲不開,只得險出其招。
男子速指沾差水,反手以水滴為器,彈向來勢洶洶的兇刃,擊于白刃之上,竟生生急彎其刃,在那柔韌有力的劍鋒彈回時,迅速后側(cè),逃開其傷害范圍之內(nèi),使莞兒一擊必殺的念頭落空。
莞兒知一擊即中不可實現(xiàn),也沒別的打算,只是持著手中軟劍與之想搏擊。
男子見她全然不顧,毫無收手之意,手無寸鐵也難敵。
自己這身手,也就堪堪自保,可沒法空手接白刃。
無奈之舉,男子只得一只手穩(wěn)拖白瓷杯,余下一手以茶蓋杯沿與之相抗,二人你來我往,劍與瓷杯沿拼捧所發(fā)的刺耳摩擦音,杯沿被掛下瓷末飛落,就與此狹窄之屋,追趕相攻。
莞兒一直不斷攻擊,手中白刃揮舞于空,擊擊弱處而去,招招狠下毒手,招數(shù)連連,毫不猶豫,中無嫌隙連接緊密,如行云流水,緊密的攻勢不予對手反抗的機會。
逼得男子只能左右躲避,被迫防守,且因其先發(fā)制人,被其搶了先機,攻勢勇猛,也不給反攻之隙。
這女子行刺之身法,向來以快為準(zhǔn),其攻速之快,如白虹貫徹,自己僅持杯沿回?fù)?,范圍有限,外加技不如人,怎能得到便宜?p> 再者說,他本意也沒想同她對打,喝喝茶,談?wù)勑模淇熳郎辖涣魃趺?,方為他理想之景?p> 就沒想到會成如此形勢,若早知如此緊迫,自己如何也不會借此差活。
男子被莞兒逼得步步后退,身后只剩張床,再無地可退。
男子想賭一把,借機而進,翻身而上,手勾起軟被,迎面同女子擲去。
可憐的錦花被褥,被力帶著向那人鋪面襲去,莞兒幾個劍花,棉絮四飛,布片落下。
在棉絮消去一刻,莞兒一步而至男子身前,手中劍刃就以他胸口而去。
眼見得白亮刃朝自己而來,閃避不急,男子慌忙之下,揚手將杯中物向起潑去,茶中殘葉帶力成鏢,隨水如千針花雨,逼向女子。
莞兒心道不好,急偏鋒甚讓,眼見那杯中茶刺中,插入屏風(fēng)畫中墨丘,真添秀色。
而那水無法避免,仍是濕了一身,見此乃小姐親自為其挑選之衣,故看那人的臉愈發(fā)沉寂,卻又暗藏殺機。
就在莞兒還要上前,揚手繼續(xù)時,幸虧門外傳來一女子的聲音。
此聲,綿軟無力卻又嬌羞醉人,那人站于門外有些緊張地問著:“敢問,房中公子,可是生何摩擦,緣何自中傳出怪異聲響?周遭房客聽著,有些擔(dān)心,故差奴家于此詢問?”
門外人也是無心,只是恐憂著房客有其特殊嗜好,使為其服務(wù)姐妹受驚嚇。又怎想反而是莞兒欲殺于那公子的,現(xiàn)在男子心中還心有余辜,驚恐萬分。
此刻男子心中,慶幸有這般無眼色的女子,瘋狂感謝于她。
誰想公子還未慶幸多久,就被莞兒捂住口,不許他去出言答之。
莞兒一邊狠厲瞪視這人,一邊悠悠回應(yīng)道:“無事,僅是我這同來兄弟有些歡脫,故與之游戲著?!?p> 本意也是,欲催她快走,免進來礙她滅口。
不想這人是非一般人,聽屋中是倆大老爺們。
因莞兒聲色刻意壓低,因此被那女子誤會了。
姑娘后入為主就想,多是本應(yīng)來服侍客人的姐妹慵懶疏忽,忘了過來招呼,故怠慢了客人,引起了其不滿。
思此,姑娘便自作主張,推門而入。
莞兒也不想這人如此莽為,在那姑娘注意到他們不對勁兒之前,迅速坐與桌邊,無事一般飲著茶,見她突入,眼中還含有驚訝。
那公子看著,眼中面上神情不是一個驚訝可形容,完全被其那演技所折服。
徒有自己,舉著個空杯子,茶水盡倒無一滴,那姿勢別地多怪異。
完罷,公子整理姿勢,繼續(xù)保持自己的風(fēng)度翩翩。
雖說,不知這形象能保持多久。
“抱歉,二位公子,是奴家等姐妹疏忽,未至你乃二位,有怠慢之舉,還請……”話未說完,便被那月色玉服羅冠者,那架勢所驚,見其同伴身上帶有清茶水漬,而桌前屏風(fēng)亦是如此,茶葉不知何時,不再扎于其上,只是緊貼風(fēng)屏,而墨色山丘之色,由清茶水加深。
最要命的是,房中無一位姑娘,僅有倆大男人,而那早把軟刃藏好,正握著手中折扇把玩,臉上陰郁未定,眼中不滿濃烈。
姑娘心中大叫不妙,這是姐妹們放倆男的一屋,呆了這么久,這樣,好像不只是怠客了,事態(tài)很是嚴(yán)重吶。
而至于破碎得被子花,也被莞兒一腳蹬入床下,因此姑娘暫時沒發(fā)現(xiàn)異處。
面對這一局面,那姑娘此刻,正想哭一場,自己第一次接客怎會遇到這種局面,老媽媽有教過如何處理這種局面么?有么?還是沒有么!
突然,玉冠者為了演下去,一把將杯子砸于地上,不滿道:“什么奉客之上,就是這般接待我們的么?耗費鄙人那些銀兩,就是與我兄弟于此干坐著,什么十大娛樂場所,就這接人待客,兄弟你說,這什么破名堂地!”
他是演的很用心,可所謂真情實露,夸張造作得過分。
只可惜莞兒毫不買賬,起身就走,回過頭慢聲冷笑道:“這地,真配你?!?p> 說完,就出去了。
那公子也不好多言,扔下一塊銀子,事后跟上莞兒,徒留那女子一臉茫然失措的看著這局面,盯著那銀子,不知該笑該哭。
姑娘想了想,還是收了那銀子,哭捏道:“我第一次待客,什么都沒做,就賺了百兩。奴家就這么無用,倆個男人都對奴家沒興趣啦……唔嗚嗚……”
而出去的莞兒在樓下站著,不太明顯的等著小姐。
而那人要上去來,被她一個眼神,盯的不敢動作,只得留下一句,“那逃不掉的,他們早就到這了?!?p> 說后,那公子就飛速逃開。
莞兒,目視著那男的身形逃也似的溜入人群,跑掉了。
據(jù)此般來看,那人可能是組織的眼線,從他話語,追殺者早已追蹤至此,只是不知己準(zhǔn)確目的與行跡。
不過看眼下,似乎暴露了。
可再看小姐的動向,似乎要在這臨安逗留很久,得想法子躲過才行。
等到小姐后,沒講這事告知她,也怕對她穩(wěn)定許久的心境造成傷害,莞兒打定主意,當(dāng)這場會面并不存在。
二人離開五音樓,回到了客棧,莞兒立馬決定,退房,在此處買一處宅院,定居下來。
她把此想法與吳芫茗一說,芫茗想都沒想,馬上就答應(yīng)了。
莞兒以為是要去置辦宅院,不想她家小姐似乎通過何種手段,此地竟是有宅邸。
到那時,已有人清掃知打理庭院了。
就這還沒完,芫茗就此被把當(dāng)?shù)刂氪嗽海嵌嗣苷勗S久,也不知那知府許諾了她什么,以至于吳芫茗欣喜若狂到失態(tài)的地步。
莞兒想,但愿是好事吧!
不想,隔日卯時就被叫起,再次被拉到了五音樓,好在并沒被強穿男裝。
可到了這五音樓后的齊山,看這山中別苑,金碧輝煌,青山綠水,美出詩意般的天上樓臺,簡直無與倫比。
這美景雖好,但莞兒不懂,小姐來此為何。
吳芫茗未理會她。
莞兒想想,疑惑著,小姐要找的人,該不會就住在這里?
吳芫茗推門而入,一小童侯于門內(nèi),見著自己與小姐,神色若水。
可那小童眼中一絲的變化,還是被吳芫茗捕捉到了。
她躬身行禮,和善的脫出此來目的。
童子點點頭,明然:“主人料到二位來此,得讓小人于此靜候,即以至,還請二位隨我來,主人于岱禮堂恭候二位多時了”
吳芫茗微笑回之,請他帶路,跟于其后。
莞兒見小姐一副在了然于心的表情,跟在那小童子后面,自己雖一頭霧水,無奈只能跟著。
可剛到那廳堂,小姐進門馬上就行禮,跪伏在地,弄得她
也只好隨其行禮。
也不知這人是有多大能耐,課不過一青樓女子,何以至她們行此大禮
“小女子吳茗,欲學(xué)詐術(shù),還請泠姐姐收我為徒”只聽吳芫茗輕開玉口,吐出此言,更使筦兒覺得奇怪,可又不敢言。
座上的乃是五音樓樓主,江湖第一詐術(shù)師,傳聞是曾輔佐北魏建國的功臣之后,掌有童顏不老術(shù),風(fēng)紀(jì)榜前十的傳奇女子——泠月子。
這位奇女,此刻正毫無形象的躺椅子上吃果脯,聞聲響,起身看了看底下跪著的那二人,思索了一下后,又臥于椅上,漫不經(jīng)心又蔑意滿滿:
“拜師學(xué)藝?我平素里喜食,喜財。拜我為師可是要付出大價錢。你一個小女娃,能做啥還是乖乖回家學(xué)學(xué)琴棋書畫去,學(xué)什么詐術(shù)”
吳芫茗聽了,雖心有不快,但也還乖乖地垂視于地面,并無抑頭張望。
“姐姐這話就不對了,你。也是女流之輩,怎許你開創(chuàng)詐術(shù),不許我學(xué)呢”雖然此刻跪著,但仍舊繼續(xù)平靜說著,“我不喜于那無用武之地的四藝,學(xué)此術(shù)雖為私心,但卻不會用于惡劣,還愿泠姐姐收我為師一一”
泠月子看著拜于地上之人,說完,就默不作聲,又看了一眼,身形瘦弱,挺小一只的,可身上卻有著過早的冷靜沉穩(wěn),心計不淺啊。
她又順便瞧了一眼她的仆人,稹是不庸,殺伐心太重,有些來歷呢。
泠月子收回注意,繼續(xù)吃著自己手上的櫻桃果脯,又回了最初愛理不理的樣子,完全視其為不存之物。
而底下同跪的人,卻并不淡定,想小姐也乃金貴之軀,何必向此市井偽徒低頭。
不言詐術(shù)為何物,就泠月子此名,也于江湖之中,自己是聞所未聞。
莞兒有些擔(dān)心小姐,莫不是被人誆了,憂慮甚多,對泠月子防備心生防備。
吳芫茗向她搖頭,這舉動打消了莞兒的憂慮,卻不禁讓她更是不解。
“小茗僅僅平庸之女,并非兇惡之徒,請教泠月子詐術(shù),也僅用于小事。且見姐姐如此之容,恐并非泛泛之輩,還望泠姐姐收下我吧”吳芫茗再次懇求地道。
“你一口一個姐姐,一口一個姐姐,叫得如此順風(fēng)口,我也怪不好意思的。不過,你這好似我定會答復(fù)你一般,明知不可為之事,而行之,不覺疲累乎”泠月子吃完一個點心,又開始吃起下一個,看著那小姑娘一上來就套運乎。她頓了頓,很不領(lǐng)情地拒絕道。
自己雖很看中她,但表面上還是要裝著不在意的樣,心里苦道。
吳芫茗敏銳察覺些事,想她話里藏音,另有其意,可又不確定:
“我雖無法肯定,但仍愿賭姐姐會答應(yīng)小茗的請求?!?p> 泠月子挑了挑眉,投進嘴里一塊果脯道:“何以見?”
“從姐姐言行舉止可知,姐姐初見小茗,雖未出現(xiàn),卻讓我們進了五音樓后閣,自己躲于一邊觀察;我攜姐再拜訪,你卻假身于門口,偽成仆從,此次又一幅無視之姿,卻眼不專注,手上托之盤中,果脯未減,可推測出姐姐雖面色不改,確正是思慮此事。想必姐姐所創(chuàng)詐術(shù)并非偽裝行騙之易,或許去小茗之前,便有不少求學(xué)之人,但皆被姐姐因其他緣由拒絕接見??山憬慵醋屛疫M了這山門,便是已愿收我之意,不知我說的可有錯,姐姐!”
此刻聽完后,筦兒一臉的不可置信,隨后馬上崇拜望著小芫茗,自家小姐果真厲害了你
而座上的泠月子眼中閃過一絲欣賞,聳聳肩不住地感嘆“唉,老了啊!竟如此容易,就被你看穿了”
說完,從座上跳下,看著地上的兩個人,讓他們起來,打量了一番后,覺得還是挺入流的。
想歸想,做歸做,泠月子恢復(fù)正經(jīng)之色,帶二人出了大門,朝齊山后一閣樓走去,終至樓前一處居所住下,房四周被竹林擁簇,有一處賞景佳處,林中一湖,不大,湖心一亭,亭上一排浮千橋,至岸邊。
而后,將她們帶入小院,四處轉(zhuǎn)轉(zhuǎn)后,問尋可有不喜之處時。見那吳茗的隨從搖頭,后進入雅間,大概是為他主檢查。
這人,看來真是過于謹(jǐn)慎了,信不過自己么,這是?泠月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