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鬼門關(guān)
星光灑落，夜色沉寂。
關(guān)在一堵堵坊墻中的洛城百姓哪管墻外斗的昏天暗地，就算外面有所異動，也無探查的意思，早早熄了燭火，也省下油蠟錢。
剛及子時一刻，全城除一些正門門戶對街而開的大戶人家外，皆燭火停歇。
讓許些未眠的百姓奇怪的是，今夜墻外街道上竟無甲兵巡查走動，連打更的更夫也未曾敲響木綁子，讓聽時辰入眠的百姓頗有些不習(xí)慣，外面此起彼伏的慘叫聲也注定會鬧得一些人無法入眠。
徐良兩手插進(jìn)袖口，蜷縮起身子，躲藏到墻角陰影下，掃了眼那些正襟危坐的道人，距離子時四刻越來越近，他們也該動作了。
果然，最前座的一個須發(fā)盡白老道士起身，上千名輩分身份不及他高的道人忍不住挺直腰板。
壟申手持拂塵，面目雍容平和，平常百姓一看便會先脫口而出一句老神仙，他如數(shù)家珍的道：“從白云觀，小南岳，武當(dāng)山上清宮，魁星樓趕赴而來道友隨我一同貼下符陣?！?p> 誠然，這些道觀地位任何一座都可與青城山齊平，但青城山山門的天子詔書卻是為其增加香火不知凡幾，香客將青城山門檻都踩低寸余。
若以香火而論，青城最盛，已然坐了幾年道教魁首。
盤坐的蒲團(tuán)陸續(xù)撤下，徐良不肯起，戴甲侍衛(wèi)狠瞪他一眼，冷哼著離去。
“丑山，怎的不將蒲團(tuán)給那侍衛(wèi)？”
徐良抬頭便見一臉俊逸像的林化虎，立即滿臉微笑道：“原來是師兄啊，我身子疲乏，可不得多休息片刻。”
“你在外面游歷畢竟還用著青城山門弟子身份，如今山門地位已經(jīng)讓得一些道庭羨嫉，你可得注意山門臉面?！绷只⒛柯短皆冎獾溃骸澳憧擅靼?？”
“明白?！毙炝歼肿煨Γ骸澳俏乙院蟛粓笊介T便是。”
林化虎一愣，心中在掂量此話的重量，而后搖頭嘆道：“倒也不失為一種方法?！?p> 在林化虎轉(zhuǎn)身離去時，徐良臉上笑容收斂，林化虎嘛，他應(yīng)該是有所了解的。
七八歲時，觀里幾個小道士手里拾掇卵石朝他身上砸，那是真的疼，半月身上青紫才消退，有次躲到高出他一個頭的林化虎身后，幾個小道士畏懼他身強(qiáng)體壯，不敢放肆，他好似對自己躲到他身后也不介意，甚至微笑指點(diǎn)他到后堂暗格找件東西，說是能讓自己報仇。
他照做了，是個小瓷瓶，手剛觸下便腦子一陣昏沉，等再次清醒時，那幾個欺負(fù)自己的小道士渾身鮮血的倒在地上，手上抓著帶血的錐石。
那日，一直刻意袒護(hù)他的師公第一次對他發(fā)怒，身上又挨了幾棍棒，在山門石階上跪了一天一夜，而后，他在道觀里受到的排斥更甚。
聽說化虎這兩個字是師公在他入觀時取的，呵，那老頭倒是看的清楚，那你給我道號取名丑山，又是何意？
徐良背部靠在身后粗糙的墻面上，隱于黑暗中，右眼有些刺痛。
壟申渡步巡視數(shù)十個道人貼符撒銅錢，林化虎伴其身旁，湊到他耳邊低語，壟申停步，再次掃過角落的徐良，淡淡道：“也好?！?p> 二十年前，在徐山將他抱回觀里時，若非掌教師兄阻攔，他早就被自己斃于掌下，自隱山門也好，以后觀里也干凈些。
半炷香過后，符陣布置完畢，上千張黃符紙在地上張貼成巨大的八卦圖，每張黃符紙上各自壓著一枚開元通寶銅錢，比起符紙，壓紙銅錢更為珍貴，銅錢過千人之手，陽氣浸透銅錢十分，方可壓符。
徐良靠在墻上，面容似笑非笑，又迅速斂下，他意識到什么，猛然驚出一身冷汗。
剛要坐直身子便感到身后墻壁輕微顫動，一陣強(qiáng)過一陣。
立于卦陣周圍的無數(shù)道人也有所察覺，互相對視一眼，他們知道
龍脈...要翻身了
寒氣驟降，一些道人忍不住收斂道袍，老道士壟申面色緊繃，抬頭。
黝黑的青銅巨門懸于皇城上空，陰森鬼氣環(huán)繞其周，巨門上銘刻的地獄十八大刑罰圖樣，在警示人們，死亡
并非終點(diǎn)
沉重青銅巨門，伴隨刺耳金屬摩擦聲，緩緩打開，塵封數(shù)載余的鬼門陰氣瘋狂涌出，墨色颶風(fēng)拂起眾道人道袍，上百盞落地宮燈燭火飄搖不定，而后同時暗滅。
“吼——！”
龍吟聲震耳欲聾，宮墻外一條金燦磷尾甩出地面，紫宸殿前，突出兩根金角，地上八卦符陣上銅錢亮起，把要越上地面的龍脈壓得不得動彈分毫，此時每一枚銅錢都有千斤之重。
鬼門內(nèi)凄厲鬼泣，無數(shù)幽魂涌出，遮天蔽日，隱晦星光，沖天怨氣彌散于皇城中，龍吟聲更烈。
壟申任由陰風(fēng)吹拂，身形如老松般巍峨不動，輕吐一言：“青城山弟子，請真武大帝降！”
西北城郊，道觀中真武大帝像披散頭發(fā)，金鎖甲胃，腳下踏五色玄龜，眼如電光，道震天之言：“準(zhǔn)?！?p> 風(fēng)刮滅供奉燭火，越城墻，入皇城，注于壟申軀體，壟申眼中神光熠熠，手持桃木如執(zhí)金劍。
“白云觀弟子，請老君降！”
“武當(dāng)山弟子，請呂祖降！”
.........
銅錢千斤鎮(zhèn)龍脈！道兵萬法守鬼門！
徐良未起身，但他身軀卻是覆蓋上一層青色，沒看那氣息驟變的上千道人，他在想著什么，他記得進(jìn)城門時，瞧見兩匹馬。
南市城腳，老人端著張凳子坐在小齋門前，閉眼假寐，只覺今晚舒適的很，抬眼看了眼皇城，陰氣金光交織，陰靈嚎叫，神威怒喝不絕于耳。
老人自語道：“你小子雖說沒投個好娘胎，但卻是有個好爹爹，對他瞞著自身異狀，真以為他不知？踏遍河山尋得雷石是為徇私助你，如今又馬不停蹄去釣蛟，卻是已經(jīng)想著為你小子擦屁股，呵，現(xiàn)在我倒是擔(dān)心，真到那時，你..真敢冒犯天下道庭動手嗎?！?p> 木架雷石躁動，龍身上血光愈濃，老人一皺眉，扭頭罵道：“再亂動我老人家就把你投進(jìn)后院茅坑！”
雷石瞬間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