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哲剛走到家門口，隔壁的門就跟等候已久似的打開了。
是楊婷。
楊婷穿著一身休閑的衣服，披著頭發(fā)，臉上還有水珠、頭發(fā)貼在臉頰上——像是在洗臉——因為沒戴眼鏡，瞇著眼睛看著蘇哲：“你回來了?！?p> 蘇哲愣了一下：“你在等我？”
“嗯，”楊婷側身讓了一下，“你先坐，我媽不在?！?p> 蘇哲猶豫了一下，把剛掏出來的鑰匙放回了包里，跟著走了進去，在玄關處熟練自然地換了鞋。
楊婷則走回了衛(wèi)生間，蘇哲也就自己先坐下了，客廳的茶幾上還擺著基本練習題。蘇哲翻了一下，皺眉，這不是高二的知識點。
仔細一看封面，高考精選。
“這幾天你都不在家，”楊婷把眼鏡戴上了，從電視機旁邊的飲水機給蘇哲倒了杯水，“想找你都找不到?！?p> 蘇哲接過水，沒喝，放在了桌上：“什么事？”
楊婷也坐下了，看著蘇哲推了推眼鏡：“我聽說你被停課了。”
蘇哲看她，神色不明地說了一句：“我也聽說你退學了。”
楊婷臉色微變，沉默了片刻，才說：“蘇哲，你沒必要對周圍所有跟你姐有關系的人都抱有敵意?！?p> 她微微低頭的時候，蘇哲才注意到她的臉色非常的差，嘴唇干裂，頸部的血管仿佛都看得見。蘇哲忽然就不想看著楊婷的臉了，仰頭靠在沙發(fā)上：“我沒有。”
“騙別人可恥，騙自己可憐。”
蘇哲狠狠皺眉：“楊婷?！?p> “你不用狡辯，事實就是這樣。”楊婷隨手把給蘇哲倒的水拿來自己喝了，“反正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跟著那個帥警察去調(diào)查了對吧？”
蘇哲沉著臉，卻沒什么好反駁的，只能沉默。
楊婷繼續(xù)說：“之前你所有因為你姐看不順眼的人，現(xiàn)在都是你的‘知情人士’了?！?p> 蘇哲覺得很煩：“你叫我過來就是來給我上課的？”
楊婷坦然聳肩：“是啊，怎么了？”
蘇哲無話可說。
“其實蘇哲，我很好奇，你知道自己是為什么要管這件事嗎？”楊婷看著蘇哲，詢問，“你對你姐還有記憶嗎？”
蘇哲皺眉，刻意強調(diào)：“我對蘇萍沒有記憶。”
“所以你并不知道?！?p> “知道有意義嗎？”蘇哲皺眉看著楊婷，“不知道又有什么影響嗎？”
楊婷繼續(xù)喝水，不答反問：“你有想過以后嗎？如果案子調(diào)查成功了，你是不是就能好好過你自己的日子了？”
蘇哲煩躁靠著沙發(fā)閉眼：“不知道。”
楊婷看著蘇哲，沉默了很久，才說了一句前言不搭后語的話：“明天陪我出去吧?！?p> 蘇哲睜眼。
楊婷又說：“后天我去化療，明天陪我出去玩?！?p> 蘇哲歪頭看她，居然看到一向沒什么表情的楊婷笑了一下：“案件調(diào)查進度沒有這么緊張吧？”
蘇哲一時間覺得心里的感覺很奇怪，也說不上來哪里奇怪，半晌才點了點頭：“行?！?p> 蘇哲回家關門的時候，楊婷忽然說了一句話：“蘇哲，你把我當成誰呢？”
關門的動作驟然一頓，蘇哲重新開門：“什么……”
楊婷卻關了門。
蘇哲愣愣地看著那扇緊閉的門，皺起了眉。
徐洋深夜還坐在自己辦公室內(nèi)看著桌上的報告發(fā)著呆，就連林倩倩什么時候進來放了杯茶都沒注意到。
知道林倩倩忍不住問了一句：“徐隊，你還不回家??？”
徐洋這才如夢初醒，揉了揉眉心：“就快了?！?p> 林倩倩忍不住打了個哈欠：“那你早點回去吧，我要回家了。”
“等等，”徐洋忽然叫住了轉身離開的林倩倩，“你把你第二次去侯平家之后的經(jīng)歷寫一份記錄給我?！?p> “??？”林倩倩面露苦澀都快哭了，她看了眼鐘表，不敢置信地問：“現(xiàn)在？”
“對。”
“……是?！绷仲毁豢喟桶?、懨懨的要走，心里想估計又得長好幾顆痘了。
徐洋在她臨出門時強調(diào)了一句：“著重寫一下侯平對蘇哲問題的反應，以及——”
“——蘇哲進去之后做了些什么?！?p> 林倩倩一愣，回頭，看見徐洋認真的表情，林倩倩連忙收起自己的苦容，“是。”
次日清早，蘇哲早早地等在楊婷家門口，手里把玩著游戲機。
差不多等了半個小時的樣子，門終于開了。
“……一定要注意安全啊，別吃外面那些不干凈的小吃，多喝點水，還有衣服，不要嫌熱就脫掉啊……”
楊婷一邊出門一邊回應：“好了媽，我不是小孩兒了?！?p> 楊婷媽媽還是一臉放不下心的樣子，看了一眼門外的蘇哲。
蘇哲把游戲機放回了包里，點了點頭：“阿姨?！?p> 楊婷媽媽不由得囑咐：“蘇哲啊，你們出去玩的時候一定要注意啊，婷婷身體狀況不能玩太多太刺激的項目……”
“媽，我知道的?！睏铈每粗K哲，有些窘迫的樣子，快速跟媽媽揮了揮手，就往下走。
蘇哲卻對著愁容滿臉的楊婷媽媽點了點頭：“我會注意的?！?p> 楊婷媽媽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謝謝啊?！?p> 蘇哲緊跟著楊婷下了樓。
坐上公交車后，楊婷還是一臉窘迫的樣子，蘇哲覺得有點意思，忍不住笑了一下。
楊婷生氣地看她一眼：“不準笑。”
蘇哲咳了幾聲，若無其事轉移話題：“去哪兒？”
楊婷一看他嘴角的笑意，就不滿地看向了別處：“游樂場?！?p> 蘇哲以為是自己耳朵出了什么問題：“去那干嘛？”
“玩?！?p> 蘇哲更驚訝：“你？”
楊婷看了他一眼：“不行？”
“行?！碧K哲也沒拒絕，從包里掏出了耳機，遞了一邊給楊婷。
楊婷瞥了一眼，接過去，塞進耳朵里。
夏天只有早晨的陽光是比較和藹的，公交車晃晃悠悠，還有很長的距離。
蘇哲靠著窗發(fā)呆，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巨型玩偶，想起來是楊婷喜歡的，正打算叫楊婷來看，回頭，卻發(fā)現(xiàn)楊婷已經(jīng)靠著座椅睡著了。
眉頭緊蹙，頭一直在晃，睡得很不踏實。
公交車又遇到一處紅燈，車上的乘客都在抱怨。楊婷靠著蘇哲的肩膀，睡得踏實且安穩(wěn)。
陽光照到她眼睛的前一秒，蘇哲伸手擋了一下。
不知道過了多久，楊婷囈語般的聲音傳了出來：“這首歌很好聽?！?p> 蘇哲手一僵，皺眉：“你沒睡著？”
楊婷笑了一下，沒睜眼，閉著眼睛跟他說話，蘇哲收了手，也聽著她說話。
陽光照著少年人的臉龐，蘇哲的臉沐浴在溫暖里，恰好擋住了照在楊婷身上的陽光。
期間楊婷說了一句什么話，蘇哲狠狠皺眉，回頭的時候，楊婷睜眼，坐直了，平靜：“到地方了?！?p> 游樂場里徐洋皺著眉看著門口的演出海報，里面的劉菲穿著白色的紗裙，表情自信，動作優(yōu)雅點著腳尖地對著他伸手。而她身后是男主角，正摟著她的腰沉醉地望著她。
這時候一個男警察一路小跑過來：“徐隊，問過舞團負責人了，他說現(xiàn)在正在彩排，等兩點的時候會接受我們的問詢。”
徐洋點了點頭：“行。”
這時累的猶如老狗一般滄桑的林倩倩爬也爬似的過來了：“徐隊，這是劉菲和祝麗萌的家庭背景調(diào)查報告?！?p> 徐洋接了過去。
男警察被她嚇了一跳：“我去，林妹妹你這是昨天爬了誰家電話線？”
林倩倩半死不活地瞪他一眼：“肖瀟，等你熬了一晚上寫報告沒睡，早上還得跟著不要命的領導爬起來去調(diào)資料跑外勤，你也會變成我這樣的?！?p> 肖瀟連忙擺手：“算了，我發(fā)揚功德，這份跟著徐隊出生入死的榮耀還是你自己承受吧?！?p> 林倩倩一個白眼。
徐洋翻看了幾頁，抬頭：“行了，別鬧了，有正事了?！?p> 兩人立即正色。
徐洋說：“通知緝毒大隊的人，游樂場很有可能有人私下兜售毒品，讓他們私服過來配合調(diào)查。”
“是?！?p> “林倩倩在這里等人，肖瀟跟著我?！?p> “是?！?p> 蘇哲排了半天的隊才買到了一個米老鼠造型和一個唐老鴨造型的棉花糖，走到坐在音樂噴泉邊上的楊婷旁邊，把米老鼠棉花糖遞過去的時候還在猶豫：“你確定你能吃這個？”
楊婷瞥了他一眼：“能，別廢話?！?p> “行……吧?！碧K哲也坐在她旁邊，看著一群小孩在這里玩水，不遠處還有另外一群小孩等著坐旋轉木馬，忍不住問了一句：“你還想玩什么？”
楊婷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皺眉看了蘇哲一眼，目光里是蘇哲熟悉的鄙夷：“海盜船?！?p> 蘇哲皺眉：“不了吧?！?p> 楊婷大口咬下米老鼠的耳朵，入口即化的東西被她吃成了咬牙切齒的感覺。
蘇哲無奈搖頭，看向別處，正好看到一個小丑正在賣卡通圖案的風箏。蘇哲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楊婷也跟著看了過去，正好一個小女孩兒拿了一個小公主圖案的風箏對著旁邊大一點的男孩兒歡呼：“哥哥你看！”
楊婷疑惑：“這里也能放風箏了？”
蘇哲收回了視線：“誰知道呢?！?p> 剛想看向別處，那個小丑身邊忽然出現(xiàn)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蘇哲皺眉：“……”
徐洋看著面前這個小丑，眼神有些灼灼。
哪里有賣這種逗小孩子開心的東西的人連小孩兒要的是哪個卡通圖案都不知道的。居然還給錯了兩次。
太可疑了。
正打算上前問詢的時候，眼前忽然出現(xiàn)了一只憨態(tài)可掬的唐老鴨。
徐洋：“……”
徐洋回頭一看。
“……”
蘇哲伸著手，坦然問：“我不喜歡吃甜的，你要不要？”
徐洋看了看他手里的棉花糖，又看了看他身邊拿著棉花糖的面無表情的女孩兒，再看看蘇哲的臉，好半晌得出了結論。
“你在約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