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臥室開了地暖。
葉寒酥只穿了件荷葉邊的長袖連衣裙，隨著她的動作，袖口向上攀了一截。
手腕處，瓷白的肌膚裸露在被面，猶如一場冬雪后松枝上覆著的新白。
江清潯上了樓，推開房門，入眼的就是這樣一幕。
他本意是來喊她下樓吃晚飯，現(xiàn)在卻被誘惑著，鬼使神差走上前，坐在了床側(cè)。
“酥酥?！?p> 這兩個(gè)疊字，似氤氳著淡到極致的酒香，竟有些淺淺的醉人。
葉寒酥的心，仿佛也隨之微醺。
她半仰起頭，睡意尚未散去，眸子里，盛了些許薄薄的水光：“你怎么上來了？我正要下去呢?！?p> 在江清潯推開門之前，她剛剛打了個(gè)不小的哈欠。
這會兒出口的話，字音都是連著的，懶懶的，溫溫軟軟。
借著微黃的燈光，她的這副小模樣落在江清潯眼里，帶著別樣的勾人。
“那下去吧。”
他順著她的話說道。
又看了看她的衣著，像是介意她穿的單薄，幫她把袖口拉低的同時(shí)，微微擰了下眉：“換件衣服，小心受涼。”
葉寒酥不解地看他：“樓下也鋪了地暖啊?！?p> 還需要換衣服嗎？
那多麻煩。
等她換完，阮阿姨做的飯菜都該冷了……
聽她這么說，江清潯倒是愣了一下，這才想起，自從上次葉寒酥著涼后，他就命人在莊園里到處鋪上了地暖。
本就是隨口一句，江清潯不再強(qiáng)求：“你不想換就不換吧。”
只用余光掃了眼她小腿處的雪白，斂下了自己的小心思。
索性只是室內(nèi)，除了阮阿姨，反正也沒有外人。
葉寒酥理了理睡亂的長卷發(fā)，被江清潯牽著進(jìn)了餐廳。
阮阿姨正好把菜全都上齊，擺好了碗筷，笑看著黏黏糊糊的二人：“快來吃飯吧，這大冬天的，飯菜很容易就涼了?！?p> 江清潯輕微頷首，拉開椅子，讓葉寒酥先落了座。
自己則是坐在了離她最近的位置。
待二人都坐下，阮阿姨笑呵呵開口。
“今天是年三十，少爺，少夫人，我就早點(diǎn)下班了。”
她幫兩個(gè)人一人盛了一碗餃子，才解下圍裙。
阮阿姨之前都是一人獨(dú)居，住在莊園附近，江清潯吩咐人安排的公寓房。
葉寒酥還以為她會在莊園里過年，聽到她這么說，不免有些詫異：“阮阿姨還有家人在京城嗎？”
阮阿姨搖了搖頭。
“少夫人，我啊，早就是孤寡老人家咯，哪還有家人吶？”
“提前跟你們說一聲新年快樂，來年啊，事事如意?！?p> “我就不打擾你們小夫妻的二人世界了?！?p> 她拿圍裙擦了擦手，不等葉寒酥挽留，就離開了餐廳。
葉寒酥只來得及盯著她遠(yuǎn)去的背影，不知怎地，這個(gè)時(shí)候顯得格外地瘦削。
“早年時(shí)候，阮阿姨的兒子車去世了，丈夫也染病身亡?！?p> 見她仍舊看著餐廳外面，江清潯把盛餃子的碗朝她面前推了下，解釋道。
葉寒酥回頭，終于拿起了筷子：“阮阿姨挺可憐的?！?p> “她怎么不留在莊園里陪我們過年？”
有人陪著。
總好過回去，面對冷冰冰的公寓。
無人的夜晚，又沒有任何牽掛，該多煎熬？
江清潯回答：“她每年都會去兒子和丈夫的墳前?！?p> 葉寒酥的擔(dān)憂顯然有些多余，阮阿姨在莊園里終究只是工作。
工作就是工作，她不需要擠進(jìn)無關(guān)的世界。
“酥酥，餃子該涼了?！苯鍧∫娝圆粍涌?，無奈，只好夾了一個(gè)餃子遞到她的唇邊。
“吃完帶你去一個(gè)地方?！?p> “什么地方？”
葉寒酥咬了半口，粗粗嚼了兩下，并不仔細(xì)，迅速抬頭問他。
“去了你就知道了?！?p> 江清潯并沒有滿足她的好奇心。
葉寒酥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他要帶自己去哪里，不由得加快了吃飯的速度。
飯后，江清潯帶著她坐車出了莊園，登上了離城中心不遠(yuǎn)的一座山頂。
“把眼睛閉上。”
司機(jī)把車停下后，江清潯對著葉寒酥出聲。
“干嘛？”
他的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葉寒酥下意識問。
“聽話?！?p> 江清潯牽住她的手。
他安排人提前布置了場地，要給葉寒酥一個(gè)驚喜。
這是他們新婚后的第一個(gè)年。
看出他的認(rèn)真，葉寒酥不再說什么，緩緩閉上眼睛，被他拉著下了車。
走了一段距離，并沒有很久。
大概五分鐘。
中間僅僅轉(zhuǎn)了一個(gè)彎，她的腳步就被迫停止了。
葉寒酥猜，這可能是他刻意選擇的位置，停車的地方離這兒不遠(yuǎn)不近，正好是視線盲區(qū)，她的睫毛顫了顫，但還是乖乖閉著。
既然江清潯如此煞費(fèi)苦心制造驚喜，她當(dāng)然得配合一下。
“可以了。”
江清潯把手挪開。
葉寒酥睜開眼睛，樹上被掛滿了星星燈，她數(shù)不清有多少，驚喜得說不出話。
她轉(zhuǎn)了一圈，左顧右盼，激動得回身環(huán)住他的腰：“你怎么想到這個(gè)地方的？”
江清潯拍了拍她的頭，沒有回答，只是示意她看山下：“這是我們成為家人的第一年。”
年少時(shí)，他失去了最親的父母；成年后，他失去了養(yǎng)育他的外祖父。
而這一年，跌進(jìn)黑暗后把他拉出來的女孩，終于被他擁在懷里。
葉寒酥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輕柔地蹭了下他的脖子：“清潯，從今往后，每一年我都會陪你過的?！?p> 我不會再讓你孤單一人。
她在心里默念。
他們不知在山上待了多久。
也許考慮到了這一點(diǎn)，江清潯提前準(zhǔn)備好了帳篷，兩人圍爐煮茶，暖暖的篝火燃起，直接驅(qū)散了寒意。
山下萬家燈火，山頂這塊地方?jīng)]有阻礙物，正好可以一覽無余。
“零點(diǎn)了。”
葉寒酥小口啃著烤暖的柑橘，江清潯的話音突然落下。
一剎那。
煙火此起彼伏，騰騰沖上云霄，漫天閃耀。
城區(qū)里，全域禁燃，而今夜煙花綻開的聲音，卻響了一聲又一聲，足足有十分鐘才停止。
葉寒酥停下吃柑橘的動作，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天空。
她知道，這是江清潯專門為她準(zhǔn)備的盛景。
她看著煙花，而江清潯看著她。
江清潯看見，她的眸子深處，映滿了煙花的形狀，帶著濃濃的喜悅，仿佛連人都染上了煙火的氣息。
最美最暖的風(fēng)景，已在眼前。
“江清潯，新年快樂！”
火光燃盡，葉寒酥抬頭對上了他的眼睛。
眸底的風(fēng)景，成了他。